“老子看誰敢跑!”狄初從干澀的嗓子里擠出這麼一句撕心裂肺的話。
他一人堵在巷口那端,如天降修羅,面色駭人。狄初的耳邊還回旋著程司從慌張的聲音,白軍的怒吼、鐘時的叫罵。
“趕快打電話!救護車!”
池子喬急忙摸出手機。
“報警!”
程司從補了一句。
原本再次糾纏在一起的四挑六,對方因這句話一頓,撒丫子開始跑!狄初哪能放走這些畜牲,仍舊一人拼命地堵住巷口!
身上的拳頭、棍子如雨點落下,狄初已顧不得還手,只想將人攔在此地。
誰他媽趕跑!老子一個都不放過!
而后方還沒趕過來的白軍和鐘時,眼睜睜地看著喪心病狂的對手拿著甩棍往狄初后頸上狠狠抽去!
操!
狄初如滑魚般,無骨地在原地倒下。
白軍和鐘時差點沒嚇破膽,這他媽人體要害!輕則昏迷,重則立刻致死!這群王八蛋瘋了!
狄初的意識在徹底失去前,感覺周遭除了黑暗,還有眼前一片紅。
太重了,腦子太沉,全身的力氣都在流失。
好像有誰在叫他,好像有誰將他背了起來。
身體也很重,后頸很痛。呼吸不太順暢,感覺胸口很悶。
隨后有刺耳的警笛聲,好像還有急救車的聲音。
哦對……急救。
祁凌!祁凌怎麼樣了。狄初頑強地同自己粘稠的腦漿、混亂的感官較勁。他被人背著,還是抬著,這種騰空的感覺真不好。
不踏實,一點都不。
如果,如果祁凌流血太多怎麼辦,不行,不能昏過去。
很多嘈雜的聲音織成一張網,隱約還有白軍憤怒的吼聲。
等等,眼皮太沉,像是要睡了。
這一覺要睡多久,還有多久能……醒來。
醒來……能看到祁凌嗎……
操……那些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狄初最終扛不住全身上下各個地方傳來的疼痛,腦子沒有抵住強大的昏沉感。
感官漸漸失靈,周遭一片混沌。
不知道沉向了哪里。
最后,
連刺耳的警笛聲也消失不見。
狄初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自己的母親。據說人在意識薄弱的時候,會回想起自己最依賴的存在。
為什麼是母親,所以自己內心還是想念她的對嗎。
不知過了多久,狄初感覺一片混沌里有些光亮。有誰在他耳邊說話,聲音陌生。出事時,身邊的那些人呢?
血。
刀子。
籃球賽。
甩棍。
好像有誰在叫他。
然后出現一陣朗讀聲,念詩的女人音調較低,聲線柔美,帶著磁性。
宛如天國將圣光灑下人間,耳畔響起綿長的號角聲。
女人念到:“第一位天使吹號,就有雹子與火攙著血丟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樹的三分之一被燒了,一切的青草也被燒了。*”
第一號,火燒。
狄初有些艱難地在黑暗里尋找聲音來源。
“第二位天使吹號,就有彷佛火燒著的大山扔在海中。海的三分之一變成血。海中的活物死了三分之一。船只也壞了三分之一。”
第二號,海變血。
是誰在念?狄初感覺昏沉沉的,耳邊的號角聲似乎越來越大。
“第四位天使吹號,日頭的三分之一,月亮的三分之一,星辰的三分之一,都被擊打。以致日月星的三分之一黑暗了,白晝的三分之一沒有光,黑夜也是這樣。”
第四號,日月星辰黯然失色。
黑夜即將來臨,眼前的光也一點點溜走。仿佛無法從這泥淖里脫身,狄初忽然有些慌。
“但在第七位天使吹號發聲的時候,我所看見的那踏海踏地的天使,向天舉起右手來,指著那創造天和天上之物,地和地上之物,海和海中之物,直活到永永遠遠……”
第七號,大災已過,圣光降臨。
一切的苦難都會過去,一切的幸福重回人間。
你我之間就算右腳踏海,左腳踏地。就算你我隔著山海,也定會永久在一起。
那女聲念完詩篇,還在繼續說:“該來的總會來,萬事有因果業障,誰也躲不過。”
“等一切過了就好,該償還的償還掉。”
“然后就是新生活。”
新生活,新生活里怎麼能沒有祁凌?
祁凌!
那一瞬,所有黑暗與血霧退散,耳邊的聲音似搭著光速飛進腦子里。逐漸清晰起來!
黑暗被光亮撕開一條口子,狄初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陣白光刺得他想流淚。接著,他下意識向床邊看去,轉頭的時候,明顯感覺后頸相當酸疼。
而入目之人,并不認識。
床邊坐著一位美麗的女士,衣著干練,手邊放著一本書,面容有些憔悴。
“你……是?”狄初張張嘴,輕聲問。嗓子干裂地似要冒煙,腦子里艱難地運轉起來。
在醫院。第幾天?祁凌如何了?這是誰?
其他人呢。
那晚最后怎麼樣了。
女士見狄初醒來,趕緊伸手在床頭按了一下呼叫服務。然后將床頭保溫杯里的水倒在杯子里。
“喝點兒。”女士的聲音很柔,看狄初的眼神更溫柔,“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狄初一愣,對方的手伸到自己脖子后,輕輕幫他按摩著,很舒服。
狄初接過水杯,喝了口。
“阿姨你……?”
女士笑了笑,沒把手縮回來,一雙杏眼盛著母親的關愛:“你看我,激動地忘了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