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到兩人身上,彼此都精神不少。
“你這次回N市還有沒有其他安排?”王立避重就輕地問,實際上問題核心不離其宗,只是比較委婉。
祁凌當然懂他的意思,不然怎麼說是兄弟。
“嗯,明天我去我爸媽那里,你們去逛街吧。”
“怎麼不音樂節結束去?”
王立回房間把煙和煙灰缸拿出來,遞給祁凌一支。
祁凌擺擺手:“喝酒就不抽煙了,不然第三天上臺我還唱個幾把。”
“哦對,我疏忽了。”王立坐下。
“明天去看我爸媽,順便交代點事情。后天演唱會結束,聚會就不參加了,我已經買了回去的車票。”
王立皺眉,嘴邊咂摸著煙蒂,伸手把半濕半干的頭發往后撥:“凌哥,后續樂隊間的聚會你不去了?主辦方那邊的邀約你也不去了?”
祁凌伸展四肢,把酒瓶捏在手里。玻璃綠的酒瓶折射出對面大樓上霓虹五彩的光,似在夜里綻出一朵繽紛的花。
“初初還在家,我等不下去了。”祁凌說。
“這次不說好是七天,你這硬生生壓成四天合適嗎?”王立喝著酒,緩緩問。
“你們一直都知道我不喜歡那套應酬的東西,唱完歌就走,我一貫這樣。對別人也這麼說就行,不打緊。”
“你還是覺得狄初離了你不行吧。”王立不再迂回,直接戳中問題核心,“祁凌,你不能因為談場戀愛,就連自己的理想都不要了。”
“我沒有不要。”祁凌說,“我不是來參加音樂節了麼。”
“是狄初讓你來的吧?”王立笑了聲,“那你知不知道,是我讓狄初去跟你說的?”
祁凌一頓,捏著酒瓶的手驟然一緊。眸子暗了三四分,低聲說:“就算是這樣,至少我也來了。
”
“對,你是來了。那你覺得狄初若知道你為了他放棄后續一切交流活動,會不會開心?”
“你別用這招激我,沒什麼用。”
王立嘆口氣,換了個方式:“凌哥,別以為我是在離間你們倆,兄弟干不出這種事。但你要考慮清楚,談戀愛和前途哪個重要。或者說,你認為在狄初眼里,你的前途多重要。”
“我的路我會自己走,就算有一天他走不動了,我都會帶著他走。”
祁凌說得很堅定。
“那你有考慮過狄初的家庭嗎?凌哥,除開他妹妹不說,問題在于他奶奶。老年人能是那麼輕易就離開一個環境的?”
大多數老年人生于一個地方,講究的,就是落葉歸根。年輕時離開故鄉,到死都想著回去。更別提那本就在故鄉老去的人,他們的朋友、親人、念想都在這里。
離開?說得輕巧。
沒那麼容易。
祁凌知道自己說話莽撞了,連喝幾口酒,眼睛盯著黑洞洞的天際。
“會有辦法的,一定會。”
王立把煙戳滅:“辦法肯定有,但現在很多事,僅憑你們還是無力解決的。還有一個事,兄弟勸你想清楚。”
“你說。”
“多注意一下自己表達愛的方式。”
祁凌一愣,有點懵逼:“……我錯了?”
“不是說你錯了,”王立挺直脊背,“這麼說吧,你和狄初相愛了,那你們肯定會不顧一切地表達自己對對方的愛意,是不是?”
“嗯。”
“那這個時候,如果狄初想要的是西瓜,你給他蘋果,你覺得他會樂意嗎?”
王立看著祁凌,認真地說。
祁凌沒有回話,如果對方不是王立,這句話還沒說完他肯定一瓶子給摔腦子上去。
祁凌沉默地看著夜色,想了幾分鐘,才把這句話想透。
是啊,如果狄初知道自己為了他而耽誤音樂交流活動,自己認為這是表達愛的一種方式,但狄初會接受嗎?他會覺得這就是愛,這就是好嗎?
不會的。
反而會覺得這是一種壓力。
人通常表達愛和接受愛的方式是統一的,這就是所謂的“愛的語言”。每個人天生在表達愛和接受愛這兩方面,有自己的方式。
祁凌表達愛的方式為“貢獻時間”與“身體接觸”,他覺得這樣才能讓狄初感受到自己的愛。而恰好狄初表達愛的方式為“服務行為”與“身體接觸”,所以兩人至少有同一點是合拍的,這就使得兩人現目前階段互相迷得要死。
可一旦當另一種“愛的語言”發生沖突時,又怎麼辦呢。
兩人無法明白對方的時候,不恰當的愛,就成了壓力。
我們總不能強求喜歡吃西瓜的人,偏偏得承認蘋果好吃吧。
祁凌忽然有些醍醐灌頂的意思,王立今晚這些話絕不是為了讓他和狄初之間生出嫌隙。反而使祁凌開始反思自己有些沖動的做法是否恰當。
“謝了兄弟。”祁凌笑著說,“不過我還是決定要當天回去,其他的問題以后再說。”
王立知道自己兩三句話是不太容易改變祁凌的決定的,不過戀愛這種事,靠的都是兩人自己,怎麼走,走多遠,都是造化。
祁凌向王立舉起酒瓶,瓶子在夜晚里碰響的聲音格外清脆。
溫熱的瓶口上還殘留著祁凌嘴唇的溫度。
祁凌把剩下的酒全部喝完,輕聲笑。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作者有話要說:
注:“*”
①其實獲獎入選通知和出版通知不應該是一起收到的,這里為了文章需要,就改成一起收到了(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