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議:“我們來輪流講故事怎麼樣?”
“沒問題!”
祁凌碰碰狄初,火光印得他的俊臉鍍上一層柔光:“想不想講?”
“標配流程。”狄初笑著喝了口熱水。
有個叔叔最先開口:“我這次來散心,其實是為了忘記我的妻子。她……剛走沒多久。我承認,我對不起她!沒給她最好的生活,我算什麼男人!”
這一開頭,便停不下來。
“我來說!我裸辭!就是受不了我的上司!潛規則算個什麼東西!難道這世界就這麼臟嗎?”
“不,還有更骯臟的。”有人接應,“可善良的人都做錯了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待遇。”
“我下海經商時一窮二白,后來壯著膽子借貸,欠了一屁股債。有一年差點都想自殺了,可我看到有人發關于神山的文章。我撐了下來,后來公司越來越好,我現在來神山還愿。”
“我高考那年失利,復讀,再失利。所有人都告訴我,別考了,你不是讀書的料!所有人都嘲笑我,連親人都想掌管我以后的路,憑什麼?我為我自己而活,不為別人!”
“我出來旅行吧,說的搞笑點,我是逃婚。憑什麼要用嫁人生孩子來評斷我的價值?我能養活自己,我能過得充實而有質量,憑什麼要我不斷相親嫁個好男人?”
今夜火光微亮,天上銀河閃耀,月色很好。
人總是這樣,愿意在陌生人前說出隱藏在內心的真話。
一字一句聽得人膽顫心驚,這世上,絕不止你一個人在面臨困境,當你覺得窮途末路之時,也還有另一個人前途渺茫。
所以,你在怕什麼?人生不就是這樣,不會有一帆風順,也不可能永遠坎坷。
輪到祁凌和狄初的時候,有個姐姐突然問:“你們是一對?”
兩人一愣,隨即坦然地點頭:“是。”
眾人沉默下來,祁凌和狄初以為事情不妙,畢竟這里大多都是年長的人。
沒想到姐姐嘆了口氣:“你們,也不容易啊。”
狄初怔住,忽地笑起來:“都不容易。”
這條路上,沒有誰是容易的。
“誰都沒有錯,小伙子,堅持自己。”一位叔叔說得很隱晦。
“對!做你們自己,愛你們所愛之人!”
“可以不理解,但必須要尊重!”
眾人忽地又沸騰起來,拿著水杯和罐裝飲料當酒,你來我往地碰杯。空曠的露天壩里杯子相撞的聲音匯成一片,人們的歡聲笑語飄蕩于空。
祁凌突然站起來,走到人群中間。
他一抬手,似有天生的感染力。
“今天開心,我給大家唱首歌。”
大家齊齊鼓掌,然后再次安靜下來。
祁凌定定看著狄初,雙眸里似有千言萬語。
他一開口,世間寂靜。
所有人瞬間被少年磁性的歌聲拉入更深的漩渦。
“你在躲避什麼,你在挽留什麼,你想取悅誰呢,你曾經下跪,這冷漠的世界,何曾將你善待。”
狄初靜靜回望著祁凌,這個人,他喜歡的男孩子,站在這里唱歌。一字一句又像是質問和求索。狄初不由得想起兩人初遇時,兩人身上的火藥味簡直能炸翻宇宙。
可是后來,是怎麼改變的呢,這一切。
“所以你厭惡危險,墜入厄運深淵,輸掉一切,你兩手緊緊抓著,如同身處懸崖,你小心翼翼地,以為你擁有著,貌似人生圓滿。”
“能不能徹底地放開你的手,敢不敢這麼義無反顧墜落,墜入黑暗中,墜入泥土中的海闊天空。
”
周圍的人聽入神,開始跟著祁凌的清唱哼起來,有人開始搖晃雙手。
狄初恍然大悟,開始改變的時候——是這個人,不顧一切的朝自己走來。這個人,他沒有在自己最光鮮亮麗的時候急速趕來,而是看到自己渾身泥濘,滿臉狼狽,深處黑暗的時候,也坦然地向自己伸出手。
祁凌總是用行動告訴狄初——我來的有點晚,可我來了,所以你別怕,抓住我。
“就讓我來次透徹心扉的痛,都拿走讓我再次兩手空空,只有奄奄一息過,那個真正的我,他才能夠誕生。Just let time go on,Your kneeling now stand,With no fear in my heart,God es into my mind. ”
祁凌的眼里只有狄初,他高聲唱著,在這神山之中,在這群陌生人的注視下。
祁凌想問狄初,你聽到了嗎,有沒有從這些歌詞里聽到什麼。
你不是一個人,你的身邊始終有我,所以請你大膽地向前走。
我會在你身后,你一回頭,就能看到我。
“你也曾經追問,然后沉默,漸漸習慣謊言,并以此為榮。因為沒有草原,就忘了你是馬。你卑微的人生,從不曾犯錯的,無聊的人生。”
祁凌唱到這里,眾人不由自主地跟著節奏拍掌。
先是一位叔叔跟著唱,成年人的聲音與少年的磁性混在一起;接著,那位姐姐也唱了起來,女聲的清冽加入其中。
最后,所有人一邊拍手打著節奏,一邊異口同聲地唱起來。
狄初的心開始震顫起來,顫抖著張開嘴跟著唱。
兩人相識相知的畫面如走馬燈般在他們眼前滑過,一幕幕都是那樣美好。
這是第一次,他們覺得生而為人是如此美妙,生如夏花是如熱烈。
“那才是我,那個發光的,那個會飛的,那個頂天立地的,那才是我。”
“當我一微笑,所有的苦難,都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