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個屁!”狄初有氣無力地吼回去,“省點力氣吧傻逼。”
兩人站在雪地上,兩邊都是震撼的美景。五色湖在陽光下漸變的顏色還不止五種,巨大的湖泊鑲嵌在神山之間。
另一邊的牛奶海更為奪目,水滴狀的古冰川湖,四周雪山環繞,山止成瀑。湖水清瑩碧藍,又帶點翡翠綠。山體的鐵灰與冰川的純白相交,湖水的碧綠與土壤的棕黃相織。
此時蒼穹變得極進,好似一伸手就能抓住漂浮的云。
祁凌與狄初對視一眼,忽地在雪地上狂奔起來!
體力?呼吸?操!愛誰誰吧!老子現在就是開心!樂意!瘋了!你管我!
兩人從這頭奔到那頭,換著角度拍神山與湖海。
好不容易和諧的氣氛,又因構圖問題差點在神山上大打出手。
“跟你說用黃金比例!”
“老子樂意!”祁凌梗著脖子,把相機往身后藏,“三二分又不是不行!”
“操,你他媽有沒有點審美?”
“我沒審美?”祁凌笑,“你是不是在罵自己?”
狄初一愣,反手拎住祁凌的前襟:“老子讓你看看什麼叫做洗衣機脫水!”
甩不死你!
兩人瘋鬧無止盡,前一秒還吵得不可開交,整得旁邊的旅人都想上來勸架了;下一秒兩人又跟傻逼似的在雪地上寫對方的名字。
“初!你看!我寫的好不好!”祁凌將狄初倆字兒寫得歪歪扭扭。
狄初看了一眼:“還是對得起你的雞爪子。”
“媽的,說得就像你寫得多好似的,”祁凌推了他一把,側頭去看“嗯,還是對得起你的豬蹄。”
“日!你要掛!”
兩人推推搡搡,把對方寫的名字用一個大愛心框起來,又拿起相機拍了一張。
“操,好俗。”狄初看著照片笑笑。
“俗點好,本來就是俗人一個!”祁凌笑得更傻。
兩人倒在雪地上,抬頭看天。濃密的云層時而將太陽遮掩,時而露出藍天。
靜默了會兒,誰也沒說話。
狄初和祁凌牽著手躺在神山的脊背上,世間萬籟俱靜。
“初,”祁凌叫了聲,“上次你一個人來的時候,站在這里想了些什麼?”
“啊。”狄初一怔,“你怎麼想起問這個。”
“跟我講講唄。”祁凌說。
我只是想更好地了解你。
半響,狄初捏捏祁凌的手,才緩緩說到:“其實登山就是一個煉化的過程,這個過程里你不能講話,更多的是求助于自己。向前走,無論走在哪兒都好。不只是為了尋求外在更好的世界,同時是在內心建造一個更好的世界。”
“你是說,思考?”祁凌抿唇,輕聲問,“來的路上,沒有說話的那段時間里,你都是在思考對嗎。”
“別說你沒有,”狄初說,“那是一段相當好的自我反省時間,你肯定也有想到其他事情。”
祁凌感覺自己被看透一般,笑了笑繼續問:“那其他的呢?”
“悲憫吧,出來旅行走在路上,會容易受到別人的照顧,當然也容易遇到人心的險惡。現在我們遇上的都是好人,說明我們運氣好。可如果真要去探究別人的用心,會發現很多陰暗面。除了悲憫能讓自己的心胸更平和,我想不出別的詞了。”
祁凌對狄初的文筆和思想一直是處于敬佩狀態的,可如今狄初這番更為深刻的言論,讓祁凌內心大震。
“初,你的思想……挺成熟。”
狄初不在意地輕笑:“在那樣的家庭環境里,想不成熟都難吧。
從小被迫長大,被迫看清現實,回首的時候,我并不知道何為童年。別人看我像個早熟的怪物,而我也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走。”
“初,抱抱。”祁凌在雪地上翻了個身,一手攬住狄初,“別管別人怎麼看你。”
狄初將頭靠在祁凌肩上,也不管四周來來往往的旅人。放肆地好像這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
“早就想通了,也是上次我一個人來登山的時候想通的。”狄初舉起一只手,五指張開向著天空一握,“這個時代傳達信息的方式有很多種,所以聲音也就不盡相同。可每當別人對我責難或誤解時,我最開始抱著的態度都是’接受‘,無論什麼誹謗,我都會說’你是對的‘。
“有人說我蠢,我其實覺得自己比他說的更傻逼;有人說我不夠好,我其實覺得自己比他說的更糟糕。可這又如何,因為他看到的不是完完整整的我。他只能片面地批評我,所以我不甚在意。”
祁凌靜靜聽完狄初的話,心里揪著疼。狄初是經歷了多少黑暗,才會有如此的大徹大悟。
而狄初如今展現給祁凌的樣子,終于更接近真實。
不再是剛轉學來的煩躁,不再是兩人互撩時的發泄與敷衍,不再是面對前路迷茫的自棄。
有些東西,狄初骨子里真正的東西在散發出來。水無法澆滅,火無法成灰。
狄初好似在說,人生就是這樣,稍有顛簸,一笑而過。
祁凌覺得狄初又悟到了什麼,就像他自己,也在這次旅行中找到了愿傾盡一生為之堅持的目標。
不知躺了多久,幸好登山服防水,兩人喝完水,吃了干糧,體力恢復地七七八八了。
狄初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雪粒:“走吧,下山。”
祁凌跟著站起來,指指他們身后那座高達五千米的山峰:“不去試試翻過凹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