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山轉水轉白塔”是當地居民的風俗,轉白塔三圈,是他們每天早、中、晚的必修課。
祁凌往塔基座走去,一排轉經輪在太陽的照射下金光四溢,神圣不可侵犯。許多旅人加入當地信徒們轉經的隊伍里,他們埋著頭,一步步虔誠地圍著塔基座轉圈。他們的手在巨大的轉經輪上滑過,轉經輪由此轉動起來,就再也沒有停歇。
一個信徒走過去,會有下一個信徒接上來。
一個旅人走過去,會有下一個旅人跟上來。
“在這里走的每一步,都是一個愿望。”狄初神情嚴肅起來,對待別人的宗教信仰,即使不參與,也理應尊重。“他們在這里許下的每個愿望,都是為了祈福。”
許多人在這里轉了一輩子,走爛了數不清的鞋。可當他們許下愿望的時候,就會一直一直朝著這個目標行進。
不放棄,不拋棄,這是信仰的力量。
祁凌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后面隱沒在衣服中的紋身,忽然說:“初,我們去轉經輪怎麼樣?”
狄初看著他,眸子里閃爍著不可言喻的光:“順著轉,走三圈。我們各自走自己的,轉完在這里匯合。”
祁凌點頭,邁腿加入了轉經人群中。狄初站了會兒,抬頭看看藍天,不知想了些什麼,跟著走進隊伍里。
兩人分開轉經輪,走到第二圈便分不清誰在前誰在后。
好似這就是人生,一個重復往返的圈,你我一直在這個圈上行走,奔跑。講不清最后是你在追趕我,還是我在追趕你。
可彼此都知道,我們始終在互相接近,終有一天,能在人生的軌跡上狹路相逢。
狄初和祁凌在原地匯合,心照不宣地沒有去問對方是否許下愿望。
秘密之所以美好,就是因為它不曾說出口。
能說出口的,都不是秘密。
天邊薄暮,紅橙的霞光帶點紫,殘陽將群山染成金黃色,再往后推,竟有大片大片的粉色。天上的云層像油畫又像水彩,有油畫的厚重,又有水彩的清新。
兩人騎著電瓶車在小城里漫無目的地晃蕩,一人一個耳機,聽著洗滌人心的輕音樂。
誰也不認識他們,所以他們想怎樣都行。世間什麼煩惱都被天高地遠的景色與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舒暢逼地無處遁形,接著形骸具毀。
很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兩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叫囂著真他媽爽。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狄初將頭抵在祁凌的后背上,“挺好聽的。”
“《Follow Your Heart》,喜歡的話,我回家彈給你聽。”
祁凌笑著,聲線柔和。
同聽一首歌這種事本就親密,一根耳機線串起兩顆年輕的心。悠揚的音樂從耳朵里流進兩人的心房,狄初抬眼,從鏡子里看著祁凌的臉。
微風從兩人之間吹過,天邊的云也流動起來,群山漸遠,街邊的人群消失。
狄初有一瞬間希望,這條路永遠不要有終點。
吃過晚飯,七點左右,狄初看了看時間:“走吧,回三哥的店里。”
“這麼早回去干什麼?”祁凌看天色還不晚。
“晚上三哥帶我們去看銀河。”狄初說,“到時候管好你的嘴,別亂嚎。”
“真他媽這麼震撼?”祁凌挑眉,“坐車去?”
狄初騎上電瓶車:“嗯,三哥每天都會找人免費帶游客去看銀河星空。
”
祁凌跟著坐上去:“我操,老子發現這里的人都不做生意是不是?免費?!”
狄初笑著擰了擰油門:“是啊,他們都不做生意,要的是情懷。”
住青旅結識天南地北的朋友也好,免費帶旅人去看銀河也好,就連一路上他們受到別人的幫助也好。總有人說這世間如何冷漠,宛若一個巨大的火葬場,吹打在臉上都是殘忍的風。
而這世間真的不壞,它總有溫情永在,總有人在你窮途末路之時向你伸出手來。
我們要的是情懷,是種大愛。即使平平凡凡如眾沙一粒,也要鐵肩擔起現世的道義。
這些經歷一遍遍地提醒著狄初做個始終溫柔的人,所以即使在他人生最低谷最暴躁最一觸即怒的時刻,他也能在溫瓊芳和溫如水面前保留最后一份理智。
兩人回到三哥的店里,發現已經有很多旅人集結在大廳。不少人互相寒暄,看來是今晚一起結伴看星空的人。
兩位素不相識的年輕人給狄初和祁凌倒了兩杯熱水,狄初笑著謝過。
就這樣一個簡答的契機,四人很快聊起天。這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是準備做旅行博主的,現在正努力積攢經驗,先在國內試水。
高一點的叫王鶴,稍黑一點的叫張豈之。
王鶴說話比較耿直:“這兩年國內旅行圈的風氣不太好,爆出好多大V都是刷粉刷評論。”
張豈之接道:“刷粉這個事說實話還能想通,有幾個網紅是沒有刷過的?都不干凈。可要說到底,你紅了,你得做點有真材實料的東西傳達出來。
公眾人物的價值在哪里,就是傳播正能量。”
王鶴點頭,面色沉重:“反而現在很多有質量有內容有趣的博主都不被人熟知,旅行圈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