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祁凌不敢說,不敢輕易嘗試搭起這座溝通的橋梁。
重要的事往往最難以啟齒,因為言語會縮小其重要性。*
每個人內心其實都隱藏著模糊不清,丑陋黑暗的一面。
兩人吃完飯,順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康縣不愧為旅游城市,晚上處處燈火通明,七八點鐘的時候,還有很多本地人與旅人在街上散步。
高原的晚風吹得呼呼響,要不是游玩的興致在這兒,祁凌還真想回青旅休息。
“帶你去看人工星空和月亮。”狄初把手機放進兜里,拉上衣服的拉鏈,有些冷。
祁凌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狄初纏上,纏得粗魯又沒水平,裹粽子似的。
“臥槽你弟的,你他媽……”狄初被捂得說不出話來,“靠,松點兒松點兒!”
“操我就行,我弟有你妹,”祁凌看著狄初只露出兩只眼睛瞪著他,有些想笑,“哎哎,你別扯,我來幫你。”
話雖這麼說,祁凌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繞的圍巾,扯了半天越拉越緊,狄初差點沒斷氣兒。
“我日,祁凌老子一會兒弄死你!”狄初也不管是不是還有半張臉卡在圍巾里,一腳朝祁凌踹過去。
祁凌笑著躲開:“不是,初初,你知不知道哈哈哈,你這樣子真他媽蠢!”
“我操?!!!”狄初一下愣了,“你他媽還敢笑?!”
“不是,真的好笑,我給你拍啊,你真的哈哈哈哈!”祁凌笑得發抖,從包里掏出手機打算拍視頻。
狄初的腦回路在“嘿,這龜兒子真他媽膽大”和“老子要跟這種人分手”以及“絕他媽可以回答’男友是個偽直男癌‘怎麼辦”這種話題中來回穿梭。
本來想怒,結果看到祁凌笑得直不起腰,一對虎牙招搖過市。
自己跟個棒槌似的在原地站了兩秒,實在忍不住爆笑起來。
“祁凌,老子命令你哈哈哈哈哈,你他媽不準笑了!”
狄初想把圍巾扯下來,發現自己笑得都沒勁兒了。然后停下來笑了半天,恢復了力氣又繼續扯,扯累了又繼續笑。
操!
傻逼這病是會傳染的吧!
“哦喲,你還命令我,好他媽幼稚哈哈哈,蠢逼!”
祁凌一笑起來,就天不怕地不怕,把理智全笑飛了。笑得手機掉在地上,彎下腰去撿,剛拿在手上,又給笑掉了。
狄初大笑著跑過去踹了他一腳,祁凌沒站穩,順勢坐在地上。
“我操。”祁凌跟只公雞打鳴兒似的,一邊笑一邊不服,連手機也沒管了。順手拉過狄初,使勁將他也拉倒在地。
兩個傻逼坐在地上,互相看著,也不知道最后是在笑什麼,反正就是真他媽好笑!
狄初笑得支撐不住,倒在祁凌腿上。祁凌雙手后撐著地,低下頭。
兩人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晶亮的眼睛里只有彼此。
路人紛紛側頭看著他們肆意坐在街邊放聲大笑。
有位老大爺從他們身邊經過,說了句:“年輕真好!”
祁凌和狄初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手機。狄初帶頭奔跑起來,祁凌跟在后邊,兩人在異鄉陌生的街道上狂奔。
凜冽的寒風順著耳郭向后推去,可比不過年輕又火熱的心帶給他們的激情。
狄初帶著祁凌跑到護城河的廊橋上,四周有很多游人在拍照。
狄初跑到橋邊,一把將捂在嘴上的圍巾拉至到下巴以下,吸口氣對著淙淙奔流的河流大喊:“年輕真他媽好——!”
祁凌不甘示弱,嚎地更加響亮:“年輕真他媽爽——!”
兩人吼完,相視一笑。也不知是哪位大叔在人群里跟著吼了句:“好!年輕人就該這樣!”
狄初喊得渾身爽快,也懶得再計較剛才祁蠢逼干的好事。轉頭往橋下走,祁凌屁巔屁顛地跟在后邊兒。
“初,你說他們看我們是不是覺得很傻逼。”
“沒有我們,只有你。”
“操,剛剛咱倆一起喊的!”
狄初回頭,輕笑一聲:“誰傻逼?”
祁凌下意識舉起雙手投降:“我。”
從廊橋下來,再順著廣場走了一段路。
狄初停下來,抬起手往左邊指:“看。”
祁凌順著看過去,驀地瞳仁下意識放大,眼前的場景令他震驚。
星星點點的燈光連綿在群山上,此時黑夜已至,群山宛如隱身一般歸于黑暗。只有如星空閃爍的燈鋪灑在山峰上,遠遠看去,竟與真實的星空別無二異。一輪人造的月亮懸在山巔,隨時間做著盈虧變幻。
從他們站立的位置開始,一直往前綿延而去,都是此般絕美而震撼的景象。
“真……好看。”
祁凌嘴角叼著煙,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從腦子搜刮形容詞,最后發現語言真是蒼白無力。“可惜沒帶相機,你怎麼不提醒我,我們應該帶來拍的。”
狄初聳肩:“這個不算什麼,明天到了神山附近的小城,我帶你去看更震撼的景色。”
祁凌側頭看著狄初,張張嘴,又沒說出什麼話來。
狄初抬頭看山,他身后的明暗街景一切虛化,皆為他的幕布。齊肩的頭發一部分壓在圍巾里,一部分吹散在風中飄揚。精致的輪廓鍍上一層光,眼睛比群星閃耀。
祁凌突然好想抱抱狄初。
單純地擁抱這個人。
他想著,就做了。
祁凌站在大街上,伸手一把攬過狄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