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祁凌想說些什麼,心里大約有了數。
兩人沉默著往長椅邊走,各自在內心打著腹稿。
祁凌坐下后還穩了兩秒,實在憋不住了,側頭問得很直接:“初,你對我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狄初把煙夾在指間,撐著長椅看眼前空蕩蕩的街道。
“就……認為我怎麼樣。”
“你傻逼。”
“操!”祁凌歷經千辛萬苦攢起來的勇氣差點沒被這句話戳到外太空去,“我是說你對我有沒有好感!”
狄初樂了:“哪種好感?是對同學的那類好感,還是對朋友、對貓狗、對小賣部大叔、對兄弟的那種好感?”
祁凌扳過他的肩膀:“別裝,狄初,你知道我的意思。”
“可我想裝作不知道,行不行?”狄初的酒勁還沒消,一雙眼睛霧蒙蒙的,說這句話時可憐兮兮,看起來特委屈。
“哎,操。你別這樣啊。”祁凌立馬慫了,“整得我像個混蛋一樣逼你似的。”
“是啊,祁凌。”狄初的目光定定地鎖著祁凌的眼睛,“你他媽混蛋!”
“不是,好好說話你還怎麼就敞開罵上了?!”
祁凌嘴上這麼說,看著狄初有些泛紅的眼眶,心疼地一塌糊涂。
“成,我混蛋,我不是好東西。來來,你接著罵,開心為止好吧?”
狄初忽然沒了聲兒,轉頭看向街對面。
“就這麼過著不好嗎,一定要挑明了說嗎?”
祁凌猛地站起來,跟個棒槌似的立在狄初面前,強迫他抬頭看自己:“狄初,我他媽喜歡你。”
“你表個白跟干架似的。”狄初望著他,“是不是先打一架才能繼續說話?”
“你別轉移話題。”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啊。”狄初忽然眼睛酸澀。他看著眼前英氣逼人的俊朗少年,沒由來的揪心疼。
狄初從來對“喜歡”一詞抱有深深的敬畏感。
他想,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是不是因為并不了解我。一旦了解到我內心的脆弱得失,了解到我恐懼的靈魂,誰也不會真正的喜歡我。
畢竟連我自己,都不曾喜歡過自己。
這種喜歡太淺太短,淺到也許今日喝過酒就算了,短到明天告個別就淡了。
祁凌輕聲堅定道:“雖然現階段我不明白對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那你就不要說出來,不明白的事,你先想明白。”狄初說。
“你不要打斷,我知道。”祁凌腦子里嗡嗡的,感覺遠去的酒勁又他媽回來了,暈沉沉的,“我也不知道對你的依賴有多大,可我現在就覺得,你狄初走的每一步,都是帶我回家的路。”
回家。
狄初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祁凌。
這句話太重,太沉,對于兩個從小家庭感缺失的少年來說,“你就是我的家,我帶你回家”這樣的句子,萬萬不得隨意說。
“祁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喜歡你,我想跟你過。”
少年的告白總是沖動的,急切的,似要把所有的情感都用語言來表達。而同時他們也明白,語言的蒼白無力,遠不及真情的萬分之一。
狄初彎腰在地上將煙戳滅:“你覺得,咱倆是能過一輩子的人嗎。”
“為什麼不能,你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祁凌,你是第一天認識我?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嗎,你知道我害怕什麼嗎,你知不知道不負責任的表白,會對別人造成困擾?”
“所以你答應我就行了,”祁凌俯身,手撐在膝蓋上同狄初對視,“初,承認吧,你也喜歡我。
”
狄初嗤笑一聲:“哪兒來的自信。”
“天生的。”
“祁凌,打嘴炮誰都會。現在這樣的生活不好嗎?一起上下學,一年以后,各自該干嘛干嘛,以后要是保持聯系,三年五載的還能聚會。不好嗎。”
“不好,如果身邊沒有你,什麼都不好。”祁凌蹲下去,雙手放在狄初的膝蓋上,“你就說,對我有沒有好感。”
狄初沉默半響:“不知道。”
祁凌彎著眼睛笑了:“不知道,意思是我有機會的對不對。”
“為什麼非得是我。”狄初拉過祁凌讓他坐在自己身邊,“蹲著說話不嫌腰疼。”
“老子腰力賊好,要不要試試?”祁凌不要臉地往狄初身上倒,反正今晚喝得多,老子撒個酒瘋怎麼的!
“操,”狄初一樂,“你他媽還真不能好好說話。”
“那你怎麼想的?”
狄初側過頭,一反常態地抵著祁凌的額頭。兩人同時想起唱歌時渡酒的那一幕:“為什麼你要今天說。”
“我樂意。”
祁凌的余光里全是狄初好看的唇,真他媽想再嘗嘗。喝酒時兩人舌尖相觸的那瞬間,差點沒爽得叫出聲。
“我今天說喜歡你,不是說這天才想清楚我喜歡你,而是說,這天,我憋不住了。”
狄初伸手攀上祁凌的肩膀,想著啤酒的后勁怎麼比紅酒還大。
現在后勁才猛烈地翻上來,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
“祁凌,你知道的,我為什麼,不習慣。
“不習慣捉摸不定的東西,不習慣會隨時離去的人,不習慣有誰對我太用心,而我不知道怎麼去回應。
“這些你都知道的。”
祁凌感到狄初的體溫順著肩膀往心里鉆,熱得人心顫。
“我不會像你父母那樣,我不會的。
”
狄初咬著唇,感覺眼睛太疼了,今晚喝過的酒,估計他媽的要換個方式排出來。
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那麼你就會原諒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