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飯盛在碗里,筷子規規矩矩地放在桌上。這是一種全新而陌生的感覺,冒著熱氣的、沒有藥物、祥和的家的味道。
“小初,來,快吃飯。吃了好休息,你們下午還有課。”
溫瓊芳伸出顫顫巍巍的右手拉著狄初往餐桌邊帶。
自從狄初來了之后,兩間臥室就不夠睡了。溫如水把自己的房間讓給他,跟著外婆睡去了。
狄初心里挺不是滋味兒,你說一初三的女孩子,剛有自己的小世界,老跟外婆睡一間屋算怎麼回事兒?
他心里琢磨著要不要出去租房住,手里還有點錢。
溫如水把書包放在房間里,出來的時候還在埋怨:“奶奶,不是說好等我回家煮飯嗎,你怎麼……”
“哎!等你回來做飯就晚啦,小初他們高三時間緊,要多休息。”
溫瓊芳一個勁給狄初碗里夾菜。
實際上狄初很想說,您別勞神了,我他媽都自我放逐了,成績算個屁啊。
但他開不了口。光是對上溫瓊芳年邁而耐心的眼睛,他就慌。
沒由來地慌。
“小初,來了這邊兒,還是要努力啊。高三很關鍵,想吃什麼跟外婆說,外婆給你做。”
這頓飯,狄初吃得食不知味。
倒不是飯菜不合口,只是溫瓊芳嘮嘮叨叨地,狄初只能嗯啊哦。他不習慣,相當不習慣這樣有規律的生活,安靜和平的生活。
不習慣別人的關心,不習慣別人的在意。
可他又瘋狂地汲取著這些溫暖,深陷下去。
狄初回憶了一下前十幾年的生活,爹不疼娘早瘋,吃了上頓,都不記得下頓在哪里。
長到現在沒夭折,算生命的奇跡。
吃完飯狄初站在窗戶邊,摸出手機。
沒有任何消息,手機安靜得像個擺設。
他頓了會兒,給徐陸發了條微信。
— 葫蘆娃,你爺爺被妖精抓走啦。
狄初看著手機樂了會兒,雖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抬眼,開始望著街道出神。
據他這兩天的觀察,這片兒居民區的人大多早上六點,中午十二點就出門工作,晚上半夜才回來。
俗話說,窮則鈍。這里住的都是窮人,實打實的窮人。
因為窮,所以金錢的重量,勞動的必要就顯得更為巨大。
身在貧民窟,不工作就活不下去。不管怎麼貧窮,他們也都不是游手好閑。這里沒有一個人是因游手好閑而變得貧窮,每個人都在努力工作,卻仍得不到溫飽罷了。
每個人都想要不計代價地活下去,好死不如賴活著,所以都在堅強地工作。
狄初知道,現在自己也是這里的其中一員。
可他不同。
別人都是想著怎麼掙扎、拼命從這里出去。
而他是想著怎麼下去,墮落地混吃等死。
“哥。”
溫如水在他身后小聲叫著。整得狄初差點以為自己欺霸良女。
狄初捏著包里的煙盒,往溫瓊芳的房間里瞟了一眼,沒拿出來:“什麼事?”
“我們能不能一起去上學?”
溫如水的學校就在狄初隔壁,相差不過百米。狄初看看時間,離上課還早得很。
“去這麼早干什麼?學霸?”
溫如水沒回答,嘴唇都快咬破了。
狄初嘆口氣,回自己房間里拿出幾本離家時帶的書塞進包里。他沒看科目,實際上壓根不知道下午有些什麼課。
“走。
”
狄初很干脆,反正現在干什麼都無聊,家里還沒抽煙的地兒。出去也好。
當他們快走到溫如水學校的時候,狄初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溫如水希望他來送了。
初一中校門口站了幾個混混,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狄初看了看,按照本性,他眼睛都不想睜。狄初作為骨灰級顏控,特想問問他們,你他媽那是人該長的樣子嗎?
操,丑破天際。
其中一名瘦高的男子看到溫如水,朝他們走過來。要不是脖子上的劣質金項鏈太閃眼睛,狄初沖著他狂炫酷霸拽的氣質,還會多看兩眼。
狄初回頭問溫如水:“你們認識?”
溫如水搖頭:“不認識。”
“纏著你?”
“嗯。”
狄初明白了,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瘋了。沒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專欺負學校里不諳世事的小女生。
看來不止丑,還很賤。
“喲,小妞兒,哪兒找的小白臉啊?”
混混剛開口,狄初額角的青筋就跳了跳。
狄初的世界里,死穴有三。
不準說他娘,不準說他小白臉,不準說他一臉受樣。
不然狄初鐵定炸,不用點火,能把你打成煙花。
其實真不怪別人,徐陸每次都在說:“大爺,我爺,您不瞧瞧您那齊肩的長發再配上那張臉,不要為難人了好不好?”
不好。
老子管你好不好,老子心情不爽不爽不爽,死穴都炸了,這世界和平不了。
狄初轉過身,一句廢話都沒有,提起長腿就是一甩子過去直擊面門。這招很有震懾力,嚇得對方直接僵在原地,打架就看誰心狠手辣。
狄初可沒停,伸手拉過對方的衣領子,一拳招呼上去。
“給老子聽好了,第一,我他媽要再看你纏著她,自求多福。”
狄初干凈利落地一耳光扇在混混的右臉上。
“第二,以后別長這麼丑。”
啪地一下,又一耳光扇在混混的左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