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邏輯愚蠢的令人發笑,但就是這點畸形的滿足,已經足以在束縛傅深的層層鐵鐐上撬開一條縫隙。
從某種意義上說,嚴宵寒和傅深真是般配的天造地設,傅深是個將才,嚴宵寒是個人精,這一手絕地求生、絕境翻盤的本事簡直如出一轍。
出了宮門向北走幾十步,飛龍衛仗院近在眼前。嚴宵寒收斂笑意,推門進去,堂上圍坐的眾人就像看見了什麼稀罕物,紛紛起身:“大人!”
“大人回來了!”
“謝天謝地!”
嚴宵寒疑道:“嗯?謝什麼?”
飛龍衛中年紀最小的一員、主掌“北獄”慎刑司的唐過,是個實心眼的老實孩子,聽見嚴宵寒發問,立馬毫不猶豫地把同僚賣了:“他們說您這些天不來,是被妖怪抓走吸精氣去了。現在您平安歸來,當然要感謝上天保佑。”
說完,他還虔誠地念了一聲“南無阿彌陀佛”。
嚴宵寒:“……”
院內一片死寂,魏虛舟等人慘遭出賣,自動自覺地貼著墻根站成一排,垂頭喪氣,噤若寒蟬。
嚴宵寒氣的冷笑:“真行,我的喜酒都灌到狗肚子里去了?我數三下,都自覺點。”
三聲過后,院子里所有的飛龍衛齊刷刷地翻上了墻,像一排大猴子,愁眉苦臉地蹲在窄窄的墻頭上。
這是嚴宵寒就任欽察使后想出的一個損招。北邊不止有飛龍衛一個官衙,六軍衙門皆在一條街上。只要有人經過,一抬頭就能看見掛在墻頭迎風招展的將軍們。
隔著墻還能聽見街上幸災樂禍的嬉笑聲:“喲,老魏,又被你們欽察使掛墻頭啦?”
賣了同僚的唐過抬頭觀賞了一會兒,轉身要回屋,卻見嚴宵寒仍在站在那:“小唐,干嘛去?”
唐過無辜地與他對視。
嚴宵寒道:“你也有份。上去。”
唐過完全不能理解,委屈地問:“為什麼?”
“給你長個記性,”嚴宵寒冷酷無情地道,“別人說什麼你信什麼,遲早要被人騙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不負責任的后續:
傅深聽說這件事后,認為嚴宵寒說他腌不好咸鴨蛋純屬造謠污蔑。因此第一批咸鴨蛋開壇時,他一個都沒給嚴宵寒留。
但是那天嚴大人最終還是吃到了蛋,兩個。
第31章 花巷┃一個超可怕的修羅場!
“已經驗過尸了?仵作怎麼說?”
尸體停放在北獄的地窖中, 因天氣轉熱, 已拿冰鎮了起來。嚴宵寒不避污穢,親自動手驗看。那死去的金吾衛極消瘦, 臉無血色, 眼底青黑, 不像個日日操’練的禁衛,反倒像個夜夜笙歌、被掏空了身子的公子哥。
不知為何, 嚴宵寒總覺得他這副尊容有點眼熟。
“死因是什麼?”
魏虛舟站的遠遠的, 道:“脫陽急癥——就是馬上風。當場就過去了,沒救回來。”
嚴宵寒翻開尸體的兩只手掌, 果然見掌中有紅圈, 掌心紅筋遍布, 圈口閉合,是典型的馬上風癥狀。他將手掌放回去,問:“既然死因明確,還有什麼可查的?”
魏虛舟苦笑道:“大人, 您再仔細看看, 這人您真不認識?”
嚴宵寒煞有介事地端詳了片刻, 終于恍然大悟:“我就說這人眼熟,你看看他這個德行,像不像易思明?”
魏虛舟:“……不是。大人,此人名叫楊賀軒,他爹是唐州節度使楊勖,他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子, 太子的表弟,大小也算是個皇親國戚。
所以這個案子除了咱們飛龍衛,還有哪個衙門敢接?”
他一說太子,嚴宵寒就想起來了:“哦,楊家人。九門衛將軍楊思敬是不是他兄弟?”
魏虛舟道:“正是。”
嚴宵寒冷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魏虛舟卻被他笑得莫名背后一涼,總覺得他們大人的笑容中似有未竟之意。
先前太子獻策,曾向元泰帝舉薦楊思敬,欲令他同傅深成親,雖然此事最后被元泰帝駁回,但不妨礙嚴宵寒吃這一口陳年老醋。他對楊家人沒有半點好感,看在死者為大的份上,嚴宵寒沒說出“活該”兩個字,但指望他盡心盡力地去查案,想都別想。
再者,皇帝重視此案,不過是因為兩個金吾衛先后遇害,讓人擔心這是針對禁衛的一場陰謀。嚴宵寒知道穆伯修是被傅深處理了,跟楊賀軒的死毫無關聯。他也看出來了,這案子根本沒什麼蹊蹺,只不過是礙著皇后與楊勖的面子,才不得不做出個重視的樣子。
“把證人口供拿來給我看,”嚴宵寒丟掉剛才用來墊手的帕子,轉身出去找水洗手,邊走邊道:“都散了吧。明天魏兄和姜述跟我去翠金閣走一趟,其他人該干什麼干什麼。一個案子,犯不著咱們大動干戈。”
魏虛舟就服嚴宵寒這股凡事等閑視之的氣度,明明年紀不大,并非高門出身,除了皇上,卻從來不對任何人低頭。別說一個楊家,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魏虛舟就沒見他把誰放在眼里過。
走到地窖門口時,嚴宵寒又想起什麼似地回頭叮囑了一句:“明天去翠金閣的事,嘴都嚴實點,不要說出去。
”
魏虛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對欽察使大人的欽佩之情產生了些許微妙的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