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心生叛逆,毫無底線。飛龍衛辦事向來不擇手段,嚴宵寒也有樣學樣。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主辦的第一件案子,就是金云峰案。
他第一次“不擇手段”,就踢到了傅深這塊鐵板。
七年來,往事如同像一根綁在腳上的鐐銬,也好像一根吊命的蛛絲,給他劃了一條清晰深刻的底線,讓嚴宵寒不至于徹底踏進泥潭,彌足深陷。
這塊險些碎成渣、又被勉強拼起來的玉佩仿佛寄托著他深埋于心底,卻說不出口的卑微愿望。那是他欠傅深的一句道歉。
對不起。
我不想……和你一刀兩斷。
兩塊玉佩并排放進盒子里,無論是碎了的還是完好的,在燈火下都顯得異常瑩潤美麗,猶如來自遙遠北地,來自陳年記憶,來自某個總是嘴硬的人的無聲慰藉。
幸好,他就要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嚴宵寒送的大雁是納采所需的禮物,約等于上門提親求婚。傅深回的鹿皮又稱“儷皮”,是納征要用的禮物,意思是婚約已定,男方向女方下聘,準備成親。
倆人都覺得是自己娶對方,嘖嘖嘖。
明天不更,后天他倆成親~
第26章 成親┃三拜禮成
二月十二,花朝節。
靖寧侯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門楣立柱上掛著大紅綢,下人穿梭于庭院中間,為即將到來的喜宴做準備。
正堂之上,忽然傳來直沖云霄的一聲怒吼。
“人呢?怎麼還沒到?!”
禮部官員崩抓著來這里幫忙的嚴府下人,崩潰地吼道:“……靖寧侯還沒回來?你家大人怎麼不早說!路途遙遠……這他媽根本就是跑路了吧!”
嚴府下人頭昏腦脹地說:“大人,這、小的也不知道,都是老爺親自吩咐的,一切照常準備。”
吉時將至,禮部官員已經徹底對這場親事失去了希望。早聽說靖寧侯傅深性格剛烈,威武不屈,當初聽說他默許禮部協助準備婚事時,禮部上下都松了一口氣,誰知道臨到成婚,這祖宗竟然不聲不響地消失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真不愧是搞兵法的。
事到如今,只能默默祈禱皇上英明,大發雷霆時千萬不要牽連到他們這些倒霉的池魚。
禮部官員捋了捋頷下三縷清須,平心靜氣,打算去找這場婚事的另一位主角談談如何收場,隨手拎過剛才那個下人,和顏悅色地問:“你家大人現在何處?”
那下人老老實實地道:“老爺一早就帶人出城了,說是去迎接侯爺……大人?大人!來人啊!快來人!這兒有位大人暈過去了!”
京城外,官道長亭。
隨行的迎親隊伍頻頻看日頭,心中充滿了跟那位倒霉的禮部大臣同樣的擔憂,戰戰兢兢地問:“大人,馬上就是吉時了,這怎麼……還沒見到人影?”
多的話他們不敢繼續往下說了,怕嚴宵寒突然從喜服下抽出把刀來。
嚴宵寒按捺住心中的焦躁,鎮靜地道:“再等等。”
那句“十里紅妝,必不負君”言猶在耳;從燕州城寄回的信上,除了告訴他婚期當日到城外等候,還有“紙短情長,言盡于此,勿負勿忘”的殷殷叮囑。嚴宵寒不愿意懷疑傅深,也不愿意懷疑他說的這些話,都是為掩飾陷阱而鋪下的幌子。
但其實他心里比誰都害怕。
因為這種“胸口一涼、背后一刀”的情景,七年前也發生在他和傅深之間過。
就在嚴宵寒在自我恐嚇和自我安慰中不斷沉浮掙扎,即將淹死時,遠方忽然出現一個小黑點,一人一騎疾馳而來,由遠及近。來者是個膚色黧黑的少年,到眾人面前也不下馬,在數丈外便撥轉馬頭,同時朗聲高喊道:“嚴大人,請隨我來,將軍馬上就到!”
嚴宵寒呼吸霎時一松,心中大石落地,一馬當先地跟著那少年沖了出去。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兩人已竄出去老遠。北燕軍馬非尋常馬匹可比,跑起來只有嚴宵寒能勉強跟上,到最后隊伍不成隊伍,兩人在前方領跑,后面拉拉雜雜跟著一長串人仰馬翻的“尾巴”。
少年引他們一路向西,等看到遠方建筑模糊的輪廓時,嚴宵寒突然明白了到傅深為什麼會在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提出一個看似任性無理的要求。
高臺平地而起,殿宇巍峨,夕照斜落在琉璃瓦上,泛起層層燦爛瑰麗的金光,遠遠眺望,似以黃金筑就,故名“黃金臺”。
“黃金臺”古已有之。昔燕昭王尊郭隗,筑宮而師事之,置千金于臺上,以延天下士,遂以得名。大周開國之始,太祖欲效昭王事,于京郊起高臺,筑宮室,臺名“黃金”,殿名“麒麟”。正殿懸十八開國功臣像,以昭其勛。
后世皇帝皆循此法,歷代文臣武將,無不以畫像入黃金臺麒麟殿為榮。至先帝時,每逢大軍出征,皆在臺上誓師,久而久之,亦成慣例。
六年前,傅深第一次披掛出征,元泰帝親率百官到黃金臺相送;半年后,他戰勝歸來時,在黃金臺上封侯“靖寧”。
再后來,傅深雙腿殘廢,不再領兵,一紙詔書,賜下荒唐婚事,他仍要選在這一生榮辱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