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銳也是最近兩天才知道這事兒的。
不多時,出租車穿過人群,駛離校園,倆人沒什麼事,散步在校園林蔭道下,俞銳揣兜踢著地面碎石又問:“我聽說徐老每年都會去?”
顧翌安點頭:“嗯,徐老很早就加入無國界醫生了,每年六七月份還有長點的假期他都會去。”
雖然定居在美國,徐頌行的親人卻早就不在了。
在顧翌安的印象中,無論是感恩節,萬圣節,還是闔家團圓的圣誕節春節,徐頌行都不在國內。
最開始,他也以為徐老也是去旅游了。
直到后來他才知道,不止無國界醫生,徐頌行加入了許多國際人道救援組織,每年都會親身前往很多貧困甚至危險的地方,盡其所能地提供幫助。
思及此,顧翌安沉緩著語氣又道:“我想這應該是徐老和老師年輕時就約定好的。”
腳步一頓,俞銳看向顧翌安,表情帶著些許驚訝。
不過仔細想了想,俞銳忽然就不奇怪了。
記不清具體什麼時候,但他隱約記得很久以前,周遠清也跟他提過,以后退休了如果還能動的話,他也想出去再走走看看。
俞銳只是沒想到,老教授口中的走走看看,竟會是以這樣的形式。
也許參加無國界醫生,為遭受天災人禍,身處困境而絕望的人提供醫療幫助,一直就是他們曾經共同的理想。
雖然兜兜轉轉,遲到了三十多年。
晌午將至,太陽光也越發灼熱,倆人行走在稀疏斑駁的樹影下方,一路沿著蜿蜒僻靜的小道慢悠悠散步。
不知不覺,竟來到了醫大情人坡。
視野明亮開闊的瞬間,俞銳駐足停在路邊,他想了想,這好像還是重逢后他和顧翌安第一次走到這里。
不同于以前,曾經一片皎白的海棠樹林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矮至膝間的風雨蘭。
正值花期,粉白花瓣點綴在大片綠意之間,俞銳怔忪著出神,驀地叫了聲“翌哥”。
“嗯?”顧翌安就站在他旁邊,視線落在前方花海之上。
俞銳側眸,無端問出一句:“會覺得苦嗎?”
顧翌安偏頭和他對視。
遠處吹來的風,一陣陣地輕拂而過,枝葉晃動著‘唰唰’作響,淡淡花香由遠及近,無止無盡般縈繞在鼻息之間。
與之相反,白海棠是無味的。
不僅無味,花語還是苦戀,是跨不過去的生離死別。
視線微垂,連眼睫都像是被風吹著輕顫了好幾下,顧翌安低聲開口,不答反問道:“你呢,會覺得苦嗎?”
“不會。”俞銳搖頭。
愜意舒適的時候,他總是習慣性地扣著后頸往后仰,也嘴角掛上點兒看似輕痞的弧度,看似漫不經心,眼神卻是明亮而坦誠的。
“這就是我跟你該走的路。”他接著又說。
顧翌安眼尾漸漸柔和起來:“那...你想不想聽一個秘密?”
俞銳半挑起眉。
傾身靠近,顧翌安貼近他耳朵:“其實,醫大最早的那株白海棠,是爺爺當年去日本游學時帶回來的。”
俞銳連表情都凝固了一瞬。
很難說清此時到底是什麼心情,俞銳只覺得,他和顧翌安似乎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明明個性截然不同的,可他們好像又注定了會在一起。
“所以——”
顧翌安撤回身,看進俞銳的眼睛,緩慢答出他的答案:“不會苦,因為海棠花就是我跟你的命中注定。
”
俞銳腦子“嗡”地一聲。
命中注定這樣的字眼,總是帶著無限繾綣和美好。
何況顧翌安清啞低沉的嗓音格外撩人,總是極其容易地蠱惑他。
這樣不疾不徐地情話落在在他耳邊,就像路過的風輕勾了下耳朵,俞銳很難不心動,心跳和呼吸都同時加快了。
周圍人不多,大家都去沿湖路看游園會去了。
不過光天化日之下,冷不丁從樹影里走出幾個人是常有的事。
俞銳身前身后掃眼一圈,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就在他扣著顧翌安脖子想要湊上去時,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電話里,何煦通知他說到時間了。
俞銳一怔,掛斷就往回走。
怕來不及,俞銳還拉著顧翌安一路小跑,顧翌安不明所以連話都沒問出來,倆人轉眼就來到了圖書館。
正午時分,參觀校慶活動的都已經散了。
烈日驕陽下,圖書館前此時三五成群站著的,全都是身穿博士服,頭戴博士帽的應屆畢業生。
何煦袋子跑過來:“學長,這是你要的東西。”
“多謝。”俞銳接到手里。
何煦伸手指了指旁邊的三腳架和相機,說:“那你們先換衣服,我還得過去再調整一下取景和參數。”
俞銳點頭說行。
等人走后,顧翌安看向他手中的袋子,狐疑問道:“這是什麼?”
俞銳先是沖他笑了笑,接著又將目光落在遠處臨床學院低年級的學弟妹身上。
“當年你連畢業典禮都沒參加,”俞銳頓了頓,嗓音有點啞,“我畢業的時候你也不在...”
垂眸一聲苦笑,他將袋子里的博士服和博士帽相繼拿出來:“既然都錯過了,索性我們就重新畢業一次。
”
顧翌安怔愣著接過博士服:“重新畢業?一起畢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