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事兒到顧翌安那里直接就被否決了。
顧翌安的態度很明確,實驗室他可以接,徐老掛名他也沒問題,但實驗室的名字只可能是徐頌行,不能是他顧翌安。
在美國最難的那段時間,顧翌安事業盡毀,是徐老施恩于他,帶他進實驗室,他怎麼可能還讓恩師為自己做到如此程度。
別說顧翌安,連俞銳聽了都說不行。
只不過這些都還沒對外公布,俞銳嘴很嚴,也沒跟趙東多說。
落日漸漸下沉,橙紅色余暉被海棠枝丫切碎成窸窣斑駁的光影,倆人仰靠在花園臺階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你這恢復得倒是挺快,”趙東偏頭看向俞銳說,“就這疤吧,我估計你以后是不能剃光頭了。”
俞銳扯動嘴角,輕笑一聲。
都過去一個多月快倆月了,剃掉的頭發漸漸長出一層細密的清茬,但頭發太短,還不及寸長,別說那道開顱留下的疤了。
稍稍仔細點的話,連頭皮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冷不丁地,趙東盯著俞銳頭頂問:“有筆嗎?”
俞銳斜眼過來,眼神帶著明顯詢問的意思。
趙東“嘖”了聲說:“你看你這頭上,一生中最重要的三個男人其中兩個都給你留了道疤,就剩我沒有,你難道不虧心嗎?”
這話出來俞銳都沒法接,表情一言難盡,像看神經病似的看他。
越想越是這麼個理,趙東勾著俞銳脖子,鎖喉過去:“就憑咱倆的關系,你畫也得讓我畫上去,要不讓我咬一口,留個印兒也行。”
俞銳都給聽無語了,按臉直接把人推開:“你是有什麼毛病?瞎跟著湊什麼熱鬧。
”
“這哪是湊熱鬧,咱倆可是兄弟。”趙東掰開他手繼續往上湊。
倆加起來都能奔七十的人了,還跟十幾歲那會兒一樣,說著說著就扭打成團,半點兒形象都不顧。
鬧了小半天,最后搞得俞銳衣服褲子上又是草又是泥的,趙東這才嬉皮笑臉地坐回去。
趙東黑衣黑褲無所謂,俞銳一身灰白搭配看著就臟兮兮的。
“對了,銳——”趙東忽然想起來件事兒。
“嗯?”俞銳坐他旁邊清理衣服,頭都沒抬。
“就上次我差點沖顧師兄動手那事兒...”話說半截,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趙東瞥了下嘴,一拍腦門兒。
“嗨——,我當時也是上頭了,你記著跟他說說,我沒惡意,讓他別過心,回頭我請你倆吃頓飯,正式再向顧師兄賠個禮道個歉。”
這事兒俞銳蘇醒沒多久就聽說了。
問都不用問,俞銳低頭直接就回:“放心吧,翌哥他不會的。”
“我覺得也是,”趙東仰著臉,順桿就往上爬,“畢竟再怎麼說,我這也算婆家人對吧?”
俞銳唇角抽動,沒接他茬。
當事人明顯不想說,趙東卻來了興趣,還伸手推了俞銳一把,壓低聲音問:“誒,說真的銳,我這到底是算婆家人?還是算娘家人啊?”
“都多大人了?”俞銳淡淡瞥他一眼,“你能不能不這麼八卦?”
聊這麼久,天都快黑透了,院兒里家家戶戶亮起燈。
菜也燒好了,俞澤平和沈梅英正在屋里叫他倆進去吃飯,俞銳回頭應下一聲,隨后拍掉手上的泥灰,站起來。
趙東也起身跟上去:“問問怎麼了?不讓咬,還不讓問啊?”
“牙癢上蘇晏那兒咬去。
”俞銳背對他回。
趙東腳步一頓,停在客廳門口,“嘖”了聲說:“你要這麼說的話,那我可就明白了。”
——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轉進六月,連同畢業季一起到來的,還有醫大百年的建校慶典。
醫大學子遍布海內外,校方這次不僅召回無數名人校友,官方更是對外宣布諾獎獲得者徐頌行及其實驗室將于校慶當日正式落戶醫大。
消息發布后,別說學校一片沸騰,連八院醫護聽了都振奮無比。
午休時間,神外綜合辦公室也不似以往安靜,一個個兒的眼神發光,連覺都不睡,湊堆捧著瓜子閑聊。
侯亮亮伸著脖子往俞銳辦公室瞅了眼。
他心里擱了事,暫時沒心情八卦。
別人聊得熱火朝天,他滿臉愁苦地拿著一份文件站在工位上,左思右想猶豫半天,終究還是沒忍住過去。
俞銳回來上班已經有段時間了。
科里現在許多病人都是在他生病期間入院的,顧翌安這段時間不在,腦瘤組和重癥組再次落回到他手上。
侯亮亮過來的時候,他正對著電腦滑動鼠標,逐一翻閱住院醫發來的病程記錄。
聽見叩門聲,俞銳頭都沒抬:“進。”
沉肩深吸一口氣,侯亮亮挪著步子進去,停在辦公桌前,低低叫了聲“俞哥”。
“嗯。”俞銳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侯亮亮微張著嘴,醞釀半天問:“顧大神他還沒回來嗎?”
“下周校慶的時候回,”俞銳轉頭看他一眼,“怎麼?你有事找他?”
“沒,我就隨便問問。”小猴子立刻道。
見他漲紅著臉,明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俞銳挑起眉:“不找顧教授,那就是找我了。
”
輕轉椅輪,他面向侯亮亮接著問:“說吧,什麼事?”
侯亮亮頓了頓,忐忑不安地將文件遞上去:“俞哥,這是我的導師申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