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前后說話也沒個邏輯,一會兒念叨蘇晏,一會兒又說他爺爺,最后不知怎麼起的頭,突然聊到了顧翌安畢業工作的事兒。
他伸著兩條腿晃悠,胳膊抵在身后臺階上,扭頭問俞銳:“對了銳,顧師兄這馬上都快畢業了,有什麼打算嗎?”
褲兜震動,俞銳摸著手機,隨口回他:“什麼什麼打算?”
“廢話,還能是什麼打算,當然是畢業之后的打算啊,”趙東瞪著眼睛看他,“不是,這麼重要的事,你倆都沒聊過嗎?”
俞銳‘哦’了聲說:“沒聽他提過,應該會直接去八院吧。”
滑動屏幕,企鵝圖標閃爍在底端正中央,俞銳點進去看,信息提示有照片在接收,顧翌安發的。
青海那邊此時正趕上開湖融冰的時候,最近這兩天只要有空,顧翌安總會拍很多照片發給他。
發的都是些風景照,有蜿蜒起伏的高山積雪,也有綠草如茵牛羊遍地的大草原。
景色很美,視野也很開闊,看著就能讓人心情舒暢。
但這地方信號不好,光加載就得半天。
尤其俞銳那臺手機還是老款的諾基亞,手機內存早就被各種短信照片,還有企鵝聊天記錄填滿了,接收之前還得費勁刪點別的東西才行。
他舉著手機四處找信號,趙東又在他旁邊問:“直接去八院?顧師兄這是不打算回美國了嗎?”
趙東那會兒對顧翌安的家庭情況并不清楚,但他聽俞銳提起過,顧翌安的家人定居在美國,所以才用的是‘回’而不是‘去’。
但俞銳卻伸著胳膊,明顯地怔了怔。
腦子里缺根弦,趙東又說:“也是奇怪,醫大每年那麼多國外的交換生名額,顧師兄怎麼一次都沒中過,以他的條件,這不應該啊?”
學臨床的醫學生,沒有一個會不考慮出國。
畢竟人不可能永遠地閉門造車,所見所聞越多,經驗的積累自然也越多,眼界更開闊,思維也會更靈活。
尤其對于那些一心想往高處走的,或是想在高精尖的外科科室發展的人而言,這條路幾乎可以說是必不可少。
顧翌安不可能不出國,這點俞銳是知道的。
別說專業上不可能,單從顧翌安的家庭情況而言,他就不可能一直待在北城,父母都在國外,無論如何,他總是要回家的。
只是這幾年他倆朝夕相處又同吃同住,顧翌安寒暑假要麼去醫援,要麼在八院實習,幾乎少有回去,導致俞銳都快把這件事給忘了。
他甚至根本就沒有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沒問過顧翌安畢業后是否有回美國的打算,更沒想過顧翌安為什麼連交換生都沒申請過。
胳膊支了半天,照片也沒能加載出來了,俞銳重新坐回臺階上,擰眉,盯著手機,心情明顯和剛才的急切截然不同。
趙東后面又問他:“難道顧師兄就沒考慮過繼續深造嗎?”
俞銳搖了搖頭,坦白說:“不知道。”
畢業季,同時也是愛情的分水嶺。
許多情侶濃情蜜意好幾年,最終也沒能逃過異地或分手的命運。
趙東神經再大條,這時候也閉嘴不說了,還假裝出其不意地奪過他手機,轉移話題道:“卡成這樣,你這老古董也該換了吧?”
“懶得換,湊合也能用。”俞銳隨口回道。
他說懶得換,但也不是真的懶。
主要原因還是手機里都是他和顧翌安的企鵝聊天記錄,短信箱里也都是他們以前發的信息,俞銳不太想換,一個字都舍不得刪。
趙東“嘖”了聲,心里明鏡似的。
俞銳攤手問他要手機,趙東裝著沒看見,還按著屏幕說:“我看你這照片,到天黑了都不一定能加載出來。”
俞銳按住他肩膀要去拿,趙東手松了下勁兒,沒拿穩,手機頓時摔地上,‘砰’地一聲,屏幕當場裂開。
照片正好加載出來,但屏幕呲花了一半,里面的內容看都看不全。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趙東撓頭嘿嘿笑兩聲,“摔都摔了,要不我送你臺新款愛瘋怎麼樣?順便表達一下我對你滔滔不絕的愛意。”
俞銳撿起手機,瞥他一眼說:“滔滔不絕就算了,受不住。”
正好此時有電話進來,但來電顯示卡在屏幕花了的位置,俞銳也看不清究竟是誰打的。
不過照片發來以后,俞銳還沒來得及回信息,他估計應該是顧翌安打的,于是走到旁邊,接通后直接就叫了聲“翌哥”。
電話那頭明顯沉默了兩秒,之后才傳來一道中氣渾厚的嗓音:“我是顧伯琛。”
俞銳握著手機,頓時愣在原地。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顧伯琛會親自給他打電話。
反應一秒后,俞銳條件反射地打了聲招呼:“叔叔您好。”
顧伯琛沒應,語氣沉緩又道:“今天這個電話算是我唐突了,但身為翌安的父親,我想我還是有必要跟你聊幾句。”
隔著電流,他的態度始終平靜而冷淡,甚至能讓俞銳明顯感覺到他的疏離和客氣。
這點疏離和客氣,同時也代表了顧伯琛對他的不認可,以及不接受。
俞銳因此多少有些緊張,抿了下唇說:“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