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慧抿緊嘴唇,半晌又松開:“我曾經...因為您遺忘那份同意書而無比慶幸...”
“可是,直到昨晚叢記者找到我,告訴我當年的真相,我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可笑....”
“俞主任,是您留給我的最后一口氣,才讓我走過人生中最艱難的那段時間...”
眼里閃動著淚花,不到片刻便順著兩頰滑下去,于慧看著他說:“而我卻心安理得地過了這麼多年,甚至毫無負罪感...”
俞銳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看于慧肩膀抽搐,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于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
很長一段時間,俞銳始終都沒說話,也沒出聲。
直到于慧情緒漸漸平復,他才開口,認真地看著她說:“你不需要抱歉,更不需要自責,這是我個人的選擇,你不需要有任何負罪感。”
他頓一下,語帶鄭重:“如果你真的這麼想的話,辜負的,其實是羅宇最后的心意。”
也許是這句話本身,又或是想到羅宇做這些事所帶來的震撼和觸動。
于慧看著他,久久也沒說話。
手里的紙巾揉搓成團,于慧收回目光,雙手攥緊搭在腿上:“其實,我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眼睫垂下,她說:“以前羅宇還在的時候,我對他的關心就很少。”
“這些年,我總忍不住在想,羅宇他會不會怪我,怪我沒能早些發現他的病,怪我讓他去給姐姐配型做骨髓移植,怪我不夠努力,不能讓他平安健康的長大...”
俞銳蹙眉,立刻就說:“不會。”
轉過頭,看著于慧的眼睛,俞銳再次肯定道:“他不會。”
對視片刻,于慧點頭:“如果是以前,我只當您這句話是對我的安慰。
”
“但現在,我是真的知道他不會,”于慧很輕地笑笑,目光轉向遠處的丈夫:“不會怪我沒能留住他,也不會怪我在他們離開以后,這麼快就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弟弟妹妹。”
沉默片刻。
她突然轉頭,試探問:“俞主任,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嗎?”
俞銳說:“你是想要羅宇簽字的那份同意書,對嗎?”
于慧眼神里帶著明顯的請求:“可以嗎?”
“當然可以,”俞銳點頭,毫不猶豫說,“那份同意書就在我辦公室,我現在就可以拿給你。”
肩膀倏然放松,于慧笑著跟他道了聲謝謝。
薄薄一頁紙,五年前代表的是沉甸甸的無法承受的悲痛。
誰能想到五年后,同樣也是這一頁紙,重新回到自己手里,承載的卻只有羅宇最純潔的心意和對她的祝福。
看到羅宇簽名的時候,于慧又一次沒忍住紅了眼眶,滾燙的淚珠砸到紙面上,連她握著同意書的雙手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俞銳掏出紙巾給她,于慧接在手里,背過身。
眼淚盡數拭去,于慧轉回來,輕盈地笑著說:“以前都沒這麼哭過,今天全讓您看到了。”
“沒關系。”俞銳道。
又一次擦了擦眼尾,于慧抬頭看著他,腳步退后。
她剛彎下腰,俞銳單手過去,趕緊扶住她。
于慧卻按住他手腕,往前一推,然后仰著頭,認真地看著他說:“俞主任,是您給我勇氣,也給我機會重獲新生...”
鄭重地鞠下一弓,肩背顫動,含著哽咽,她說:“謝謝,謝謝您為羅宇,也為我做的這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俞哥做的事,每一件都有它沉甸甸的善意,可他又總是舉重若輕,毫不在意地一笑而過~
第90章 醫者
原本鐘燁掛斷電話后,顧翌安是要下樓去找俞銳的。
但他拎著外套剛出辦公室,沒走幾步,都沒到護士站,老遠就見周遠清拄著手杖從電梯間出來,正往他這邊走。
衣服穿到一半,顧翌安長腿大邁,快步上前扶住他。
網上的新聞鬧得沸沸揚揚,老教授聽說后,在家也坐不住了,趕來就直奔陳放辦公室了解事情經過。
有關俞銳的事,周遠清聽完只是沉默,什麼都沒說。
至于另一位李主任,算起來也是他的學生,畢業輪轉后到神外,周遠清也算是手把手地帶了他好多年。
盡管不會明著招搖,但所有醫院內部都有派系之分。
因而,這位李主任早就被大家默認是屬于周遠清一派的人。
撇開鐘鴻川和周遠清的關系不談,單論他在醫大和八院的身份地位,院里上上下下沒人會不尊重,也沒人會不忌憚。
哪怕鐵面無私如鐘燁,都得顧及三分。
這也是為什麼,鐘燁直到現在都還沒跟陳放聊過這事兒,更沒把這事兒一錘定音給敲死,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想看看老教授自己什麼想法。
陳放說了個大概。
周遠清立即撥通內線電話打給當事人。
陳放嘴巴張著還想說什麼,老教授一抬手,直接示意他閉嘴。
沒過多久,李主任敲門進來,掃眼屋里四人,最后將目光定格在辦公桌背后的周遠清身上。
他沉下一口氣,上前叫了聲老師,然后支支吾吾地解釋了半天。
期間屋里沒一人插話,全都在沉默。
其實根本不用他說什麼,病人整個圍術期的病歷記錄都是有的,檢查報告和用藥情況也都寫得一清二楚,隨便看一眼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