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菜館是這幾年才流行起來的,餐位少,私密性強,掌廚手藝精湛,有些甚至只接待熟客和高端商務人士。
這樣的地方顧翌安也沒來過。
獨棟別墅,內部裝修是江南古鎮的風格搭配四合院的格局。
服務員領著仨人進去,一路穿過院子里的亭臺假山,聽著潺潺流水的聲音,倒的確舒適愜意。
不僅環境雅致,別有一番意境,連菜名走的都是詩意朦朧派。
什麼蝴蝶飄海,浪跡天涯,翠竹報春,名字倒是好聽,就是完全看不出內容。
顧翌安和俞銳對著菜單研究半天,趙東都去完一趟衛生間回來,發現他倆菜都還沒點。
沒敢沖顧翌安,他也就沖俞銳翻了個白眼:“點個菜也磨嘰?你一個天才,是不認字還是咋地?”
“你行你來。”俞銳把菜單反手一轉,直接轉他面前。
趙東一擺手:“不用,誰看那玩意兒。”
抬手招來服務員,趙東一邊斟茶倒水,一邊直接就開始報菜名:“清蒸鱸魚,四喜丸子,京醬肉絲,三鮮豆腐…”
趙東一口氣念出六七個菜,俞銳聽不下去,笑了聲說:“不是,我說你看菜單了嗎?人菜單上是這名兒嗎你張嘴就來。”
“我看菜單干嘛?”趙東倒了杯茶給顧翌安,應得理所當然,“那玩意兒是給假文化人看的,我不看那東西。”
俞銳被噎了一嘴,就連顧翌安也無辜中槍。
“可你念的這些,他們店里能有嗎?”顧翌安問。
趙東挺直腰桿,一點沒覺得有問題:“有啊,我每次都這麼點的,他們都是照我說的上的。”
俞銳都無語了,他扭頭看著服務員:“是這樣嗎?”
服務員頷首一笑:“是的,先生。”
“得——”俞銳莫名想笑,靠上椅背,跟顧翌安對了個眼神:“看來咱倆是假文化人。”
顧翌安握著茶杯,搖頭也笑了。
看他倆這眉來眼去的,趙東氣不順,沉著臉一個勁兒地喝茶。
以前俞銳一個人的時候,趙東看了心里難受也著急,老希望他倆還能好。
可這會兒人倆真好了,他又酸得不行。
尤其想到自己這幾年在蘇晏那里坐的冷板凳,心里更是越想越不得勁兒。
俞銳心里明鏡似的,放下筷子,看他一眼:“說吧,憋久了怕你內傷。”
趙東怔愣一秒,抬起眼皮,嘴唇翕張。
說什麼?怎麼說?
他腦子里亂糟糟的,心里也煩,憋半天也沒出聲,最后握著杯子又猛地灌下一口茶。
“也不急,想說的時候再說也行。”顧翌安握著茶壺,重新蓄滿他的茶杯。
顧翌安語氣溫和沉靜,總會讓人不自覺放松下來。
垂眸片刻,趙東緩緩吐出兩口氣,才又重新抬起頭來,看向對面的倆人。
“我跟蘇晏的事...”
話說一半,身子往后靠上椅背,趙東搖頭自嘲地笑了聲:“好像也不用我再多說什麼,你們知道的都比我要早。”
大學那會兒,趙東聽說俞銳要追顧翌安,還很納悶兒自己的兄弟怎麼說彎就彎了,還彎得毫無征兆,轟轟烈烈。
作為旁觀者,趙東見證了他們所有的過去,卻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性向,畢竟打從中學起,他就開始追姑娘。
雖然姑娘一個沒追到,也沒見有過多傷心的時候,但他始終認為自己是妥妥的直男,不可能會喜歡男的。
直到蘇晏出現,直到當他后知后覺醒悟過來,承認并接受自己喜歡上對方的時候,命運好死不死地跟他開了個玩笑。
顧翌安點頭,俞銳沒出聲,但明顯也認可了他的說法。
沉吟一聲,趙東又說:“再過一陣子,老爺子八十大壽,他想讓蘇晏也參加,順便讓家里親戚朋友都見見,正式把他認回趙家。”
俞銳眼里閃過詫異,連顧翌安都很難不意外。
很快,俞銳接著就問:“你同意了?”
趙東低聲笑笑,沒答,但默認了。
眸光微動,俞銳眼里的詫異更多了。
當初趙東父母公司出事的時候,趙家就想把蘇晏認回去,可趙東死活不同意。
不僅跟家里大吵大鬧,還說蘇晏拿錢出來是別有用心,嚷嚷著要跟蘇晏絕交。
雖然他們心里都很清楚,趙東蠻不講理地耍橫是為了什麼。
可無論如何,他當時那句話,也的的確確傷了蘇晏,蘇晏后面不理他,也是他自己活該。
如今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腦子轉一圈,俞銳想起來,問:“我聽蘇晏說,你跟趙叔攤牌了?”
趙東一愣:“他告訴你的?”
“你該不會是想把你和蘇晏的事,也告訴趙叔,還有趙爺爺吧?”俞銳不答反問,目光灼灼盯著他。
“這是兩碼事——”
趙東擰著眉心,表情也認真起來:“我不會結婚,喜歡男的,這是事實,跟蘇晏回不回趙家,那是兩碼事。”
俞銳沒出聲,還是看著他,表情有些不信,好像生怕他稍一沖動就鬧出大事來。
菜早就上齊了,光顧著說話,連筷子都沒人拿起來過。
他們倆人就這麼干瞪眼,半天也沒人出聲,顧翌安本想說點什麼緩和下氣氛,趙東卻看眼俞銳又看眼顧翌安,突然問:“銳,顧師兄,這事兒如果放你們身上,親人,還是愛人,二選一,你們會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