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翌安停下翻頁的動作,抬起眼:“這樣會不會太麻煩?”
若在平時,顧翌安是不會這麼麻煩長輩的,可他根本忍不住,那些他來不及參與的俞銳的過去,他實在太想一探究竟了。
沈梅英擺擺手:“不麻煩,紙箱都是包好的,上面貼了便簽,一眼就能找到。”
顧翌安輕點了下頭。
見沈梅英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顧翌安闔上相冊,試探性先問了一句:“老師是不是有話想說?”
隔著玻璃門,沈梅英先是看眼客廳,確認沒人,而后轉向顧翌安,斟酌片刻才開口:“你跟俞銳,你們倆以后怎麼想?是留在北城,還是去美國生活?”
這句話剛在飯桌上沈梅英就想問了,被俞銳中途給打了個岔,可她憋半天了,到底還是沒忍住。
“留在北城。”顧翌安語氣很平靜,回得也很干脆,甚至還把自己所有安排都悉數告訴了沈梅英。
“美國那邊的工作交接,我已經處理好了,父母那邊我也說過了,以后每年他們回來一次,或者我和俞銳利用假期過去看他們都可以。”
沈梅英聽完,好半天沒出聲,表情都是凝固的,顧翌安早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還作出這麼大的犧牲,實在很難不讓她驚訝。
當父母的心情都一樣,沈梅英當然也希望俞銳能留下來,可顧翌安的父母呢,又何嘗不希望孩子就在自己身邊。
驚訝過后,沈梅英微微皺了下眉:“我只是問問,不是要逼你們做選擇,無論是留在北城,還是去美國,我和俞銳他父親都不會反對。”
顧翌安說:“我知道。”
這些早在回國之前,顧翌安就已經想好了。
俞澤平身體情況擺在這里,還有八院神外,周遠清,陳放,趙東。
好友,恩師跟父母,俞銳全部的牽掛都在北城,顧翌安就沒想過要把俞銳帶走,更不會讓俞銳為難。
他需要的只是俞銳,其他所有的一切,他什麼都可以放下,什麼都可以解決。
沈梅英看著眼前的顧翌安,腦海中再回想起大學那會兒的顧翌安,一時有些恍惚,也有些感慨。
她輕嘆口氣,緩聲說:“這些年你不在,俞銳就一直住在杏林苑里...”
“家里明明有房間,離得又近,我跟你伯父也不知道說了他多少次,讓他搬回來,可他始終就不肯...”
“雖然俞銳嘴上跟我說你倆有緣無分,可我的兒子我清楚,他一直都在惦記你,沒忘記過...”
說到這里,沈梅英眼眶都開始紅了,顧翌安心里一酸,趕緊抽出桌上的紙巾給她。
沈梅英接在手里,側過身,擦掉眼角那點濕意。
人從來就不是單獨割裂的個體,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尤其是那些或激烈或濃重的情緒,避無可避一定會傳遞給身邊最親近的人。
他們年少時愛得熱烈滾燙,分手也像余震一樣,無端牽連到身邊許多人,家人排在首位,其次是最親近的幾個朋友。
看沈梅英這樣,顧翌安心里也難受,他自責道:“是我的問題,是我讓他等太久了。”
沈梅英搖頭跟他說:“我不是怪你,你是好孩子,俞銳能跟你在一起,也是他的幸運。”
她看著顧翌安,眼里含著明顯的水光:“我就是想起他這些年老是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心里有些難受...”
顧翌安站起來,走到沈梅英身邊,輕拍著她的后背,試圖借此傳遞一點安慰。
又過了一會兒,沈梅英漸漸平靜下來,抬手示意顧翌安坐下:“今天進門的時候,知道為什麼你伯父要讓你改口嗎?”
顧翌安一愣。
沈梅英笑著解釋:“讓你叫聲伯父,以后你就是家里人了。”
“老師...”顧翌安剛出口,又換了稱呼,“伯母。”
“以后不講究,老師院長也好,伯父伯母也好,都一樣,叫什麼都行,”沈梅英說,“你們倆以后好好的就行。”
別的話,沈梅英也沒再多說了,余光里,俞銳正從客廳過來,她站起身說是要去把菜重新熱一熱。
顧翌安本想跟去幫忙,沈梅英按著他肩膀,沒讓他動:“我去就行。”
俞銳推門出來,沈梅英剛好轉身要進去,倆人正好打個照面。
看沈梅英臉上掛著點淚痕,俞銳輕怔一秒,趕緊問她怎麼了這是,沈梅英說手上沾了點蒜沫,給刺的。
俞銳不放心,跟著進去,直到確認沈梅英沒什麼事才又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顧翌安坐在花園邊的臺階上,手里翻著一本厚厚的相冊。
俞銳曲腿坐到顧翌安旁邊,湊過去看一眼,發現是自己小時候的照片:“老教授連這都給你看了?”
顧翌安笑笑沒說話,翻到其中一頁,指尖輕點在某張照片上:“這張照片怎麼回事?”
俞銳看眼照片,立馬就說:“不是,這我還真得解釋一下。”
那是俞銳幼兒園的一張照片,好像是在一場什麼開放日的活動會上,當時有個小女孩熱情地想要給他送蛋糕,結果被板凳絆了一跤,直撲撲地摔他身上。
俞銳被壓在下面,還被蛋糕糊了一身,那小女孩兒也不知道是摔疼了還是怎麼了,瞬間哇哇大哭,搞得俞銳從此對女孩兒的哭聲都有心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