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還按年份按順序依次裝訂起來,單就這一點,便足以看出收藏的人有多用心,多寶貝這些東西。
可因為時間太久,翻到小學試卷的時候,卷面上很多字跡都快淡沒了,只剩下成績欄里,紅墨水寫下的大大的100分。
每張試卷全都是100分。
正如以前俞銳跟顧翌安說的,他參加的考試從來都是拿滿分,無一例外。
但這些俞銳從沒見過,從小學到大學,俞銳參加的考試太多了,數都數不清,考完試的成績單跟試卷,他向來都是隨手一扔,根本就沒當回事。
“我爸他保存這些干嘛?”俞銳捧著厚厚的一疊試卷,來回翻了幾頁,很是驚訝。
顧翌安抽出其中一頁給他:“可能,是因為這個吧。”
和別的試卷不同,這一頁是專門被塑封過的,俞銳接在手里,頓時一愣。
這是箱子里唯一的一張語文試卷,不過試卷并不完整,只有最后那一頁的作文紙。
那頁作文題目是《我的父親》。
俞銳只看一眼,頓時就有些無語:“我還寫過這個?這小學幾年級的作文啊?”
沈梅英坐在椅子上,溫和地笑了聲:“你爸最寶貝的就是這個,以前去哪兒都揣兜里,還見人就拿出來顯擺。”
“顯擺什麼?我語文可沒考過滿分啊。”俞銳搖頭失笑。
他輕掃卷面,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視線很快又倒回去,落在中間某一行字上——
我的父親,他是點亮星星的人,也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人。
這話自己看著都尷尬。
輕嗤一聲,俞銳頓時想起來了,這應該是他小學一年級時候寫的。
他小時候學習比別人快,老師對他要求也更高,別人還在學一年級的課程,他的課本早就跳了別人好幾級。
所以同班同學都還在學組詞造句,語文老師就已經開始盯著俞銳寫作文,每周一篇,還非讓他用什麼比喻擬人的手法,不能老是干巴巴地記流水賬。
這頁的作文卷面太舊太破了,上面的褶皺也很深。
就像沈梅英說的,薄薄一頁紙被人無數次折疊,又無數次打開,面上還沾了水漬油漬,導致好多字都被暈掉,根本就看不清全文。
大概是想永久地保存下來,俞澤平還特意找到一家照相館,把這頁試卷給塑封起來。
思及此,俞銳喉嚨瞬間一哽。
盡管心知肚明,可顧翌安還是看了俞銳一眼,隨后故意問沈梅英:“老師,為什麼這里面只有數學卷和物理卷?”
“那還不是你伯父的私心。”沈梅英笑著說,“從俞銳開始說話起,你伯父就開始教他識數認字,俞銳才兩歲,他就開始教俞銳速算跟心算。”
說起這些,沈梅英心里不無驕傲。
她說俞銳從小就聰明,學什麼都快,五歲還沒上學的時候,俞澤平就已經教會他解中學數學題,到十歲的時候,俞銳甚至連大學數學跟物理都學完了。
半是回憶,半是感慨。
沈梅英手里翻動著俞銳的成績單,視線微垂,眼神漸漸變得柔和,連說話的語氣跟神態都染上些許寧靜悠遠的味道。
“我記得,伯父以前是希望俞銳學物理是嗎?”顧翌安又問。
“是,”沈梅英點點頭,“俞銳的爺爺就是最早一批研究核動力還有核物理的,俞銳的父親也是,他存了私心,一直都希望俞銳也能去學物理。”
他倆一句接一句地聊,俞銳卻始終沒說話,只是忽然覺得手里那疊試卷變得格外沉重,好像他雙手捧著都有些接不住。
直到此時,他才認認真真地,重新翻開那些被他爸當做寶貝一樣保存起來的試卷,然后一頁一頁地往下看。
沉沉一聲嘆息,沈梅英抬眼望向俞銳,說:“你爸雖然嘴硬,從小也沒怎麼當你面夸過你,可他對你的期望一直很高。”
“甚至有次喝多了酒,他還拍著胸脯跟別人嚷嚷說,‘我俞澤平的兒子,以后一定是我俞家人最大的驕傲’。”
眼眶一熱,俞銳闔上手里的試卷,放回到桌上,沈梅英把試卷又拿回去,重新按順序放回到箱子里。
忽地,她抬起頭,問俞銳:“你還記得你高考結束那會兒,你爸有兩個月都沒怎麼回家嗎?”
俞銳當然記得,當初他拒了華大物理系保送,重新回去參加高考,那是連父母都瞞了的。
后來高考錄取通知書下來,俞澤平震怒,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最后一甩手就走,不僅走,還是帶著行李箱走的,
那段時間,俞銳打電話發消息,俞澤平一概不接不回,絲毫不待見他。
可除此之外,俞澤平也從沒提過讓他復讀或者重考的事,甚至連反對的話都沒說過。
俞銳那時候也只當他爸是對他先斬后奏的行為不滿,并沒有想太多。
這會兒沈梅英提起來,他還微微有些詫異:“當時你不說他是出差去了嗎?”
“出什麼差啊,大學都放暑假了,他上哪兒出差?”沈梅英反問一句,而后搖頭失笑。
“你爸那是獨自療傷去了,他那段時間一個人跑回基地呆了足足兩個月,聽人說,他那陣子也不說話也不笑,每天就在基地里遛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