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上放著半杯水,還有拆開的藥盒,看樣子是已經吃過藥了。
顧翌安強忍發火的沖動,拿起藥盒快速掃了一眼。
不看還好,這一看簡直要氣笑了,俞銳吃下去的消炎藥退燒藥沒有一個不是過期的。
他又出去客廳,打開以前存放備用藥箱的柜子,從里面拿出其他幾盒未開封的常備藥。
可無一例外,全都過了有效期,僅剩一盒胃藥幸免于難。
而這盒胃藥,他如果記得沒錯的話,還是上次南城研討會的時候,他托徐暮送到俞銳房間的。
說不上什麼心情,五味雜陳,生氣,甚至憤怒都有。
顧翌安蹲在茶幾旁邊,看著這堆過期藥,臉色陰沉,牙關咬得死死地,嘴唇也抿成了一條直線。
陳放又打來電話,問人怎麼樣。
默然一秒,顧翌安沉聲道:“高燒,昏迷不醒。”
“生病了?”陳放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我認識師弟這麼多年,除了知道他胃不好,還真沒見他生過病。”
難怪家里的藥都是過期的...
電話里,陳放那頭很吵,他腳步匆匆,邊走邊又問:“那匯報怎麼辦?院領導和上級檢查的可都會來。”
“換人上吧,”顧翌安看眼書房,“不行你自己來,他這樣肯定去不了。”
“也只能這樣了,”陳放嘆口氣,“我讓侯亮亮過去找你,你把師弟電腦上的匯報方案拷給他。”
顧翌安“嗯”了聲應下,陳放剛要掛電話,顧翌安又叫住他:“等等,順便讓侯亮亮帶點藥過來,我把處方單發你。”
事實上,陳放說得沒錯。
俞銳一直有健身的習慣,加上年輕身體素質好,這些年基本上就沒怎麼生過病。
可那是平時,最近這段時間,俞銳是個什麼狀態,顧翌安不用看都能猜到。
連續熬夜頂班,飯也沒好好吃,抽煙抽得嗓子都快廢了,還連著沖了好幾天冷水澡。
身體再好也禁不住這麼折騰。
侯亮亮沒來之前,顧翌安把他從椅子上扶起來,帶回臥室放到床上躺好。
稍稍靠近一點,滾燙的溫度隔著空氣都能傳過來。
顧翌安臉色一直很難看,眉心蹙得很緊,在他記憶里,哪怕是他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俞銳也沒燒成這樣過。
侯亮亮來得很快,手上拎著大包東西,除了顧翌安讓拿的大堆藥,還有輸液瓶跟針管。
顧翌安先給俞銳查了體溫。
溫度計“嘀”的一聲,侯亮亮站背后,伸著脖子緊張問:“怎麼樣?俞哥還好嗎?”
“39度5。”顧翌安冷聲念出數字。
侯亮亮嘴巴動了動,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從他到八院,這麼久了根本就沒見俞銳生病過,本來這兩天他就感覺俞銳不對勁,但一直也沒怎麼上心,這會兒看俞銳病成這樣,心里很難不自責。
收好溫度計,顧翌安又給俞銳打了退燒針。
冰涼的針頭刺進皮膚,原本睡著的人眉頭開始皺起來。
抽針時,俞銳眼睛睜開一條細小的縫隙,看向顧翌安。
大概是生病的緣故,俞銳眼尾燒得通紅,眼睛卻是亮亮的,眼底含著清潤的水光,嘴里還不停地夢囈說胡話。
丟掉針筒,顧翌安將一根棉簽按在針眼處,另只手又去探了下他的額頭。
高燒太難受了,顧翌安剛洗過手,手心還帶著冰涼的溫度,貼上去的時候,俞銳眼睛睜大了些,額頭下意識在顧翌安掌心來回輕蹭了兩下。
顧翌安一愣。
視線垂落,不足半米的距離,他在俞銳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心里涌起一陣酸澀。
“醒了嗎?”開口嗓音不自覺放柔。
手下的人意識卻并不清晰,還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態,并沒有任何反應。
眼睫翕張著以為自己在做夢,眼皮輕緩地闔上,俞銳嘴里再次夢囈般叫了聲翌哥。
喉嚨哽咽,顧翌安眼底瞬間紅了一大片。
——
侯亮亮沒待多久,院里下午開大會,陳放得代替俞銳上臺匯報,他得趕緊把硬盤里的資料送回去。
走之前,顧翌安采了俞銳血樣交給他,讓他帶去血液科做檢測。
屋里俞銳還在不停地說夢話,顧翌安站在臥室門口,很快又把人給叫住:“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大神?”隔著大半個客廳,侯亮亮在玄關處正要換鞋。
顧翌安瞥眼床上的人,視線收回后,他吩咐侯亮亮:“回去以后,你讓陳放把你俞哥這幾年的體檢報告全部調出來發到我手機上,尤其是腦CT報告,還有加強核磁。”
“啊?俞哥他不是發燒嗎?怎麼連我們科的檢查報告也要?”侯亮亮嚇到不行。
顧翌安先沒說話。
事實上,他自己也認為這樣有些小題大做,但作為醫生,他就是有種莫名的直覺,只不過這樣的直覺,他沒法跟侯亮亮解釋。
顧翌安輕搖了搖頭,跟侯亮亮說:“不用擔心,我只是看一眼。”
報告過來的時侯,俞銳已經掛完一瓶點滴。
顧翌安一一點開,除了這次的病毒性感冒,這些年俞銳體檢一直做得很全,除了胃不好,基本沒別的毛病。
從頭到尾細細看完,又反復了好幾遍,最終確認的確沒有任何異常,顧翌安這才松下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