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想了想,說:“要不,你企鵝號給我也行,企鵝號和企鵝郵箱也可以,這兩個都能傳。”
企鵝賬號?
顧翌安愣了一下。
他以前是有的,但畢業出國后,國內的這些社交軟件逐漸都在實名制,他的賬號忽然有一天被人改了密碼,從此以后就再也沒登上。
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那個賬號到底是被人搶注了,還是被人給盜走了。
半天沒回應,王主任在那邊叫了他一聲:“顧教授?”
“抱歉,”顧翌安回神,然后說,“我晚點再回復你。”
電話掛斷,顧翌安打開瀏覽器,在輸入框里開始搜索如何找回賬號密碼。
賬號他是記得的,密碼也記得,但肯定早就被人改過了。
都過去這麼久了,他現在也只能根據網頁上提示的信息,一步步申請驗證,再根據提示上傳信息資料試圖找回。
折騰半天,最后頁面也只顯示,該賬號目前已被凍結,您所提交的資料將由客服進行人工核實,通過后,將發送信息至您手機。
眼睛都被屏幕晃出了重影,顧翌安靠回椅背,拇指用力壓了壓太陽穴。
走廊上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剎停在門口。
侯亮亮氣喘吁吁推開門:“顧大神...俞哥,俞哥他在你這里嗎?”
“不在,”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預感,顧翌安接著就問:“出什麼事了?”
侯亮亮很快解釋:“下午院里有場匯報,他得代表科里參加,早上查房后,他說是回辦公室準備資料,但我剛去找他沒人在,打電話也沒人接。”
“都找過了嗎?”顧翌安皺起眉。
侯亮亮說:“都找過了,東院那邊也問過了,都沒人。
”
顧翌安看著他又問:“家里找過了嗎?”
“沒有,”侯亮亮搖頭,“家里倒還沒去過。”
顧翌安從椅子上起身,脫掉身上的白大褂:“我去看看。”
侯亮亮跟著顧翌安從辦公室出來,“要我跟你一起去嗎?我知道俞哥住哪兒。”
“不用,我知道他住哪兒。”顧翌安腳步邁得飛快,眨眼功夫,人就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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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這是顧翌安第三次來到杏林苑。
前兩次,他都只在單元樓下站著,連門口的兩級臺階都不曾邁上去過。
十年不曾回來,從跨進單元樓開始,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同時撲向顧翌安。
這片都是老樓,樓層不高,只能爬梯上樓。
環境雖然清幽安靜,但小區管理和內部配套,始終不如新城區那些新開發的樓盤和公寓規范。
不過因為占著最優質的三中學位,這里不僅沒被回收淘汰,還價值不菲重金難求。
顧翌安走的那兩年,杏林苑還沒翻修,墻面都是泛黃掉皮的,樓道欄桿也銹跡斑斑,就連墻角天花板也時不時掛上蜘蛛網。
現在卻截然不同了。
重裝的黑色欄桿不再掉漆,墻面也被粉刷翻新過,地面換成耐磨的大理石,每層樓的入戶大門也從老式鋁合金換成了厚重的防盜子母門。
就連房門鎖都煥然一新,全部統一裝上了指紋解鎖和密碼識別。
顧翌安停在六樓門口,手上攥著一把鑰匙,是這次從美國回來之前,林宿給他的。
杏林苑這套房子,房東是他和俞銳共同的學長林宿。
大學后來的那三年,顧翌安和俞銳都忙,學生宿舍又老是定點關門,按時熄燈。
正巧林宿畢業出國,房子閑置出來,于是權衡之下,倆人很快便從林宿手里接下這套房子。
林宿是堅持不賣的,租賃合同還要求一簽就得二十年。
那時他們還沒想那麼多,租的也無所謂。
但杏林苑住久了,這間小小的房子漸漸就有了許多別的意義。
它不僅見證了他們后半段全部的大學生活,同時也承載了他們最重要的這場青春和回憶。
到畢業前夕,顧翌安私下多次跟林宿聯絡,想要從對方手里將房子買過來。
好不容易一切都談妥了,定金付完了,合同也簽了,只差手續沒辦。
可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那時,俞澤平生病住院,他和俞銳也因為畢業去留的問題開始出現分歧,誤會和矛盾也越來越多,最后開始相互冷戰不理。
杏林苑,原是顧翌安在那年想給俞銳的生日禮物。
那是他唯一一次貪心,貪心到,理想和愛情,他都不想放棄。
他想給俞銳一份細水長流的陪伴,一份觸手可及的安全感。
他始終堅持留下來,甚至都已經準備好了要告訴俞銳,他想以杏林苑為起點,奔一份屬于他們自己的前程和未來。
但他們最終還是分手了。
賭氣之下,顧翌安匆匆出國,跟所有人包括林宿都斷了聯系,房子的事也就此擱置下來。
十年里,他們都不曾聯絡彼此。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回憶這東西,像極了無底深淵,他們誰都不敢凝視太久,太久了就會把人吸進去,從無法自拔,到萬劫不復。
他只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拿著那張CT照發呆,看著期刊論壇上,署名YURUI的論文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