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馬上又要出差?”蘇主任指了指墻角的行李箱。
“不是,”喉嚨干澀,顧翌安搖頭起身,倒了杯水喝,“昨晚剛回。”
他實在太累了,這一晚上也沒怎麼睡,語氣和神色都透著無盡的疲憊。
蘇主任也沒待多久,他交班前還有點工作要做,沒聊了兩句就走了。
溫水只能解渴潤喉,不能解乏,也止不住困意。
看眼時間,職工餐廳這時候還沒開門,顧翌安套上白大褂,又拿了可以刷卡的胸牌,從辦公室出來,準備去一樓便利店買杯咖啡。
走廊窗戶外面,天還沒亮,只透著一點灰蒙蒙的光。
買完咖啡出來,顧翌安又在門口花壇邊上站了會兒,喝著咖啡,也吹會兒冷風醒神。
身后時不時有人進便利店買東西,感應門每開一次,帶旋律的“歡迎光臨”就會響一回。
沒過多久,顧翌安將空掉的咖啡杯丟進垃圾桶,轉身往回走。
按下上行鍵,電梯從負一樓上來。
門開后,顧翌安微微抬眼,視線正好和俞銳撞了個正著。
電梯里面,俞銳低著頭,疲憊地靠墻站著,雙手撐著欄桿,口罩依舊遮住大半張臉。
看到顧翌安的瞬間,俞銳眼里閃過一秒的怔愣,口罩背后的嘴唇動了動,半天才艱難地喊出一聲“翌哥”。
開口聲音啞到極致,像是滾過一層磨砂地,含著明顯的顆粒感,一聽就是連續抽煙的結果。
顧翌安皺了皺眉,邁步走進去,站到他旁邊。
“回辦公室?”顧翌安看眼樓層鍵,數字5是亮的。
俞銳“嗯”了聲。
“剛下手術?”顧翌安又問。
俞銳猶豫兩秒,再次“嗯”了聲。
他身上穿著洗手服,還是皺巴巴的,根本不可能說自己是從家里過來,可承認就意味著昨晚發給顧翌安的信息,是他說謊了。
顧翌安聽完倒也沒再追問,只是視線往上,透過墻面鏡看他一眼。
不過小半月的時間,俞銳整個瘦了好幾圈,眼窩深陷,眉骨看著都比以前更明顯了。
哪怕帶著口罩,顧翌安也能看出他臉頰凹陷,臉色也差到極點,甚至慘白到沒有一點血色。
“是在生我的氣麼?”顧翌安低聲問。
俞銳愣了一下,搖頭:“沒有,我沒生你的氣。”
他視線始終是往下垂的,沒敢看顧翌安。
這個時間點,電梯里也沒人,顧翌安嘆息一聲,手指靠近,碰了碰他的胳膊。
貼近的瞬間,俞銳皮膚冰涼的觸感讓顧翌安指尖倏然一縮。
顧翌安愣了半秒。
立刻站到前面,手背貼上俞銳額頭,溫度太高了,燙得他心頭一跳。
“你知不知道你在發燒?”顧翌安當即皺起眉,臉色也很不好看。
俞銳頭往后撤,說沒有。
但顧翌安離得很近,隔著口罩,他都能感覺到俞銳連呼吸間吐出的氣息都是灼熱的。
“先別去辦公室了,我帶你去急診看看。”顧翌安說著就去拉他的手。
“我沒事兒翌哥。”俞銳卻用力將手抽回來。
顧翌安看著他,沒說話,但眉頭皺得更深了。
電梯很快停在五樓,俞銳抬腿要走,顧翌安忽然叫住他,問:“你到底在跟我犟什麼?”
腳步剎在原地,門也漸漸闔上。
“你心里在想什麼可以說出來,”電梯繼續往上走,倆人背對背站著,顧翌安在他背后說,“生氣,不開心,你都可以告訴我。
”
俞銳眼眶一紅。
嗓音含著輕微顫抖,俞銳開口道:“跟你沒關系翌哥,是我自己的問題。”
“跟我沒關系?”顧翌安沉聲反問,轉過身,依舊透過墻面鏡看他,表情也徹底冷了下去。
俞銳沒出聲,嘴唇抿得很緊。
“什麼跟我沒關系?”顧翌安眼神也發冷,“你想什麼跟我沒關系?還是你這個人都跟我沒關系?”
電梯門再次打開,停在八樓。
沒人說話,俞銳低著頭,不敢看顧翌安,也沒回一個字,像是默認了一樣。
顧翌安冷哼一聲,丟下一句“很好”,胳膊擦過俞銳,趕在電梯門關上之前,大步跨了出去。
很快,身后的電梯門漸漸闔上。
顧翌安停在三步之遙的距離,回過頭。
隔著一道狹長的縫隙,電梯里,俞銳卸下全身力氣,頹然地沉下肩,而后仰起頭,狠狠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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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的功效并沒有持續多久。
上午的工作還沒過半,顧翌安已經第無數次擠壓眉心,試圖壓下腦子里昏昏沉沉的倦意。
電腦上密密麻麻地開著無數個文件夾,還有壓縮包,都是各個試驗點發來的數據資料。
滑動鼠標,顧翌安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后發現還差軍總院的數據沒過來。
手機在桌面持續“嗡嗡”震動,電話正好是軍總院研究組組長王主任打來的。
顧翌安按下接通,王主任那邊解釋說:“數據早就收集整理完了,但文件內存太大,微信發不了,你的郵箱又都是國外賬號,我們這邊也發不過去。”
軍總院性質和普通三甲醫院不一樣。
內部資料,尤其是實驗室資料,大多都屬于涉密信息,一般是不能通過外部網頁進行傳送的。
顧翌安之前倒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對方提起,他才反應過來,可他并沒有國內郵箱,實在不行就只能注冊一個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