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哪怕只用一條腿,跋山涉水,也要跨過纏繞他們近三十年的命運糾葛,就只為走到對方面前。
而他呢——
嘴角拉扯,俞銳笑出一聲嘲諷,他之前還想跟叢涼一樣,指責霍驍懦弱。
可懦弱的何止霍驍,面對漂洋過海為他而來的顧翌安,明知對方所求為何,回來亦是為何...
他又做了什麼...
攥在扶手上的指節愈發用力,手背血管青筋盡數暴起。
俞銳咬緊牙關,狠狠一閉眼。
下一秒睜開,如一陣疾風刮過,俞銳將步子邁到最大,連電梯都等不了了,徑直沖向安全通道,一路狂奔進停車場。
去他媽的祝福,去他媽的認命。
這輩子,就這一次,他死都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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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拉開,俞銳鉆進駕駛座,手機剛丟進扶手箱,屏幕忽然蹦出一條信息。
是曹俊發的,俞銳怔愣一秒,迅速點開
——俞主任,我跟翌安到機場了,三號航站樓,國際出發,八點四十五起飛。
第一條還沒看完,跟著又跳出第二條
——關于上次你問我的問題,很抱歉,我當時說的是假話,其實翌安他這些年,一直都是一個人。
俞銳抓著手機,骨節用力到發白。
他頭往后仰,重重地靠向座椅靠背,用力擠壓著眉心,閉上眼睛再次嗤笑一聲。
片刻后,他按掉鎖屏,將手機丟向副駕駛,迅速啟動車輛,然后一腳油門踩上臨安路。
時至傍晚,大雨傾盆。
雨刷瘋狂轉動,擋風玻璃外,視線距離也不過兩米。
風也刮得狠,街道樹枝都被吹彎了腰,車還沒上高速,臨安路就已經被堵死了。
暴雨加堵車,車前車后不斷有司機鳴笛,喇叭聲密集而尖銳地響成一片,聽得人愈發煩躁。
心里急得不行,可偏偏又被堵得走不動路,俞銳猛拍一把方向盤,拇指再次滑動控制按鈕。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撥出顧翌安電話了,可回應他的,依舊只有機械女聲冷冰冰的那句——
“您所撥打的用戶正忙。”
——
機場大廳,顧翌安正在柜臺前辦理值機。
哪怕是到現在,他也沒能休息片刻。
行李放上傳送帶,藍牙耳機里,國外的同事還在跟他溝通細節,顧翌安耐心聽著,時不時就得回應兩句。
托運辦理完畢,航司值機員微笑著將登機牌和護照遞還給他,顧翌安接在手里,點頭道了聲:“謝謝。”
穿過人潮,往安檢口方向走,曹俊跟在他身后左顧右盼,從落后幾步距離,到逐漸拉開好幾米。
顧翌安掛斷電話,正要叫他,耳機里再次響起通訊請求。
手機放在西褲口袋里,顧翌安沒看來電顯示,以為是剛掛斷的同事還有什麼疑問又打回來,接通后依然說的是英語。
電話那頭明顯地頓了一下:“...翌哥,是我...”
腳步剎停。
顧翌安怔在原地。
這邊久未出聲,那邊卻等不了了,一陣凌亂刺耳的鳴笛聲中,俞銳問他:“...過安檢了嗎?”
顧翌安抿緊雙唇,再松開,平靜道:“正要進去。”
“能不能先別進去,再等一會兒,”俞銳語帶急切,近乎懇求,“再等我一會兒...成嗎翌哥?”
心臟驟然緊縮。
顧翌安沉吟片刻,說了聲:“好。”
這時曹俊走過來,試探問道:“時間還早,我們要不去旁邊喝杯咖啡?”
耳機里,電話那頭已經掛斷,顧翌安甚至不知道俞銳有沒有聽到他的回話。
默然站立,顧翌安最后點了點頭。
其實,電話不是被俞銳掛斷的,而是被醫院打來的電話硬生生切斷的。
他正要上高速,車都已經開到路口了,前方百米之內就是收費站。
可急診那邊沈濤忽然打來電話,接通后立馬就說:“俞哥,臨安路連環車禍,輕傷不計,重傷十五人,危重八人,事故現場還有一輛幼兒園的通勤車側翻...”
俞銳一腳剎車踩停在路邊。
“救護車已經在來的路上,急診這邊人手不夠,俞哥你能趕回來嗎?”電話里,沈濤氣喘吁吁,焦急地邊跑邊說。
十指緊攥方向盤,指甲嵌進皮套,指骨用力到泛白。
俞銳抬眼看向前方。
雨變小了,路也通了,可他最后的機會也沒了。
垂眸一聲冷笑,俞銳狠狠閉上眼睛:“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掛斷電話,俞銳猛打方向盤,飛速調頭,像是多等一秒,他就再也抑制不住奔向前方那股沖動。
透過后視鏡,看著離他越來越的機場圖標。
俞銳再次扯動嘴角,很快又將視線收回,油門猛踩直達最高限速,狂奔向西院。
交通事故一發生,急診區很快涌入大幫人,醫護人員緊急交接傷患,入目雖亂中有序,可家屬沒命地哭喊,整個大廳幾乎被吵破天。
甚至不止家屬,緊急趕往現場,又從現場追蹤到醫院的,還有無數新聞記者和攝影師。
夜幕落盡,閃光燈不停地亂晃,車輪摩擦地面發出“呲——”地一聲。
鏡頭過去,黑色越野陡然剎停在停車區,后面緊跟一輛救護車。
車停門口,后門一開,門診保安火速下擔架,推著病人就往里沖。
俞銳快步流星,一路疾跑過去接手。
隨隊醫生回頭看見他,趕緊報出患者各項身體指征,并將病人情況快速描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