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半晌,像是強忍著滿身疲憊,俞銳用盡最后那點力氣,啞著嗓子開口:“翌哥,你為什麼會突然回來?”
隔著行李箱,顧翌安和他并排而立,好似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嘲諷地笑了聲,反問道:“你猜我是為什麼回來?”
俞銳抿了下唇,說:“我...猜不到...”
“是麼?”顧翌安轉頭盯著他,“你是猜不到,還是不敢猜?”
落在他臉上的目光過于熾熱,俞銳不由得皺了皺眉。
等了好一會兒,俞銳依舊沒出聲,車站廣播已經好幾遍催促前往江北的乘客檢票進站。
顧翌安收回視線,最后沉聲道:“俞銳,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耳邊是嘈雜鼎沸的人聲,俞銳像是好幾秒才接收到,然后遲鈍地眨了眨眼睛。
他抬起頭來,看向顧翌安時,對方已經拉動行李箱,背對他往換乘出口走去。
默然長嘆一聲。
此時再看脖子上那些痕跡,俞銳自己都有些不忍直視,他捏著眉心,仰頭靠回椅背。
頭重腳輕,明明很困卻又始終睡不著,蕪雜的思緒在腦子里亂飛,以至于手機都在褲兜里震動好幾輪了,他才反應過來。
迅速地掏出手機,屏幕上的來電號碼俞銳并不認識,但歸屬地顯示北城。
猶豫兩秒,俞銳按下接聽。
“嘀”聲接通后,對方立刻表面身份:“俞主任你好,我是柴羽的經紀人,梅姐。”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俞銳腦子瞬間清醒,眉頭皺起,連脊背都跟著僵直起來。
緊接著,對方語氣焦灼,直入正題:“柴羽在排練的時候突然暈倒了,到現在都還昏迷不醒,您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急救電話打了嗎?”俞銳立刻就問。
“打了,120正在趕來的路上。”
“行,你先別動他,”俞銳鎮定道,“我給你撥視頻過去,你讓我看看他現在的狀態如何。”
掛斷電話,俞銳先是瞟眼前方屏幕顯示的時間。
高鐵到站北城還有三個多小時,視頻通訊能讓俞銳快速完成查體確認。
他很快回撥過去,透過視頻畫面看,柴羽雖然昏迷,但狀態應該還算樂觀。
俞銳跟柴羽經紀人簡單交待了幾句,急救人員到場后,他又跟對方快速溝通了一遍。
以防萬一,他又將電話打到東院,趕在柴羽到達之前,提前告知同事做好各項檢查準備。
高鐵進站北城,沒做片刻停留,俞銳帶上行李箱直奔東院。
他到的時候,整個醫院大門都被堵了,粉絲記者烏泱泱一群人全都想要往里擠。
保衛科緊急調動人手,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人給攔住,同時還在門口拉起警戒線,豎起一塊警示牌,非職工和病人家屬不得入內。
柴羽送到醫院后,經過急診科的救治,目前人已經恢復清醒。
俞銳先去了趟主管醫生辦公室,路上他已經看完柴羽所有的急診報告,但還有些細節問題,他需要跟主管醫生核實。
聊完后,他又直奔病區。
病房是單人套間,除了柴羽經紀人,還有一名小助理,看到俞銳,倆人同時從椅子上起身,齊齊叫了聲“俞主任”。
俞銳擺手跟倆人打了聲招呼,徑直望向柴羽。
柴羽手上扎了針正在掛點滴,因為顱壓過高,主管醫生給他開了甘露醇。
他撐著胳膊想要起身,俞銳立刻伸手阻攔,叫他不要動。
床尾掛著病程記錄,俞銳隨手翻了兩下又掛回去,再次看向柴羽時,臉上表情嚴肅又認真。
他移步到床頭,先是掏出瞳孔筆檢查柴羽的眼睛狀況,接著又指揮柴羽抬起四肢。
盡管虛弱,柴羽還是全數照做,末了還笑著討好般地叫了聲“銳哥”。
瞳孔筆重新插回胸口袋子,俞銳臉色沒變:“你叫銳哥也沒用,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你,你必須馬上接受手術。”
“可是...”柴羽還想堅持。
“你先聽我說完,”俞銳抬手打斷他,“我看過你的報告,你這次會突然昏倒,不僅是因為腫瘤壓迫神經,導致眩暈,同時還有腫瘤內出血。”
他頓了一下,皺起眉頭:“甚至根據我剛才初步的檢查,你的眼球震顫已經很明顯了,再拖下去,不止你的聽力受影響,視力也會越來越差。”
柴羽垂下眼,雙手死死地抓著床單,太過用力,輸液管里倒流出一大截殷紅色血液。
經紀人是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從柴羽出事到現在,一直滿臉愁容,這會兒忍不住插話道:“小羽,你就聽俞主任的吧,手術成功了,你想開多少場演奏會都行,咱不急于這一時,成嗎?”
“對啊小羽哥,你就聽梅姐和俞主任的吧,治病要緊。”小助理也連聲附和。
柴羽依舊埋著頭,默不作聲。
俞銳嘆口氣,坐到病床邊上,將他攥緊床單的手緩緩掰開,而后重新調整輸液管,讓倒流的血再重新流回體內。
“就這麼不相信我嗎?”俞銳手輕按在他肩膀上。
柴羽怔怔地抬起頭來,連連搖頭:“不是銳哥,我不是不相信你...”
“既然這樣,那就信我一次。”俞銳沒等他說完便把話截斷。
接著,他微躬下身,直視柴羽的眼睛,再次試圖說服他:“現在還不到九月,手術成功的話,你年底的演奏會不會受到任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