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診趣事到大學生活,吹著酒瓶拍胸口,一會兒感嘆今朝,一會兒又在追憶從前。
聊著聊著,話題開始跑偏,最后不知不覺拐到個人感情問題上。
說到這兒,滿屋子大老爺們就都有點沉默了。
在座的醫生年齡有三十多的,也有二十多的,結婚戀愛的只占少數,還基本都是從自己同學同事堆里找到的對象。
沒辦法,醫院的生活實在太規律,手術門診兩點一線,生活圈子死板且固定。
不僅常年無休,就連平時僅有的那點休息時間,也得貢獻給課題論文,以及各種大大小小的論壇會議。
別說談戀愛了,忙起來的時候,他們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嘴里砸吧著熟悉的味道,酒勁兒再一上頭,再堅強的老爺們兒,難免也會懷念一下逝去的青春。
有人紅著臉感慨:“醫生這個職業把我給毀了,想當年大學那會兒,我也算是有點人氣的,誰能想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找不到。”
說話的醫生天生一副好嗓門兒,五官也算得上端正,屢次相親屢次失敗,總也逃不掉單身的命運。
“切——”
隔壁桌有位醫生順手抓過一包紙巾丟他身上,開著玩笑說:“別說你了,學醫之前誰還不是班草校草啊,看看咱這頭頂再說話。”
“去你丫的,會不會說話。”一句話中傷無數,惹來群嘲。
笑完后,有人再嘆氣:“要說這事兒吧,還是得分人,你看看咱俞哥,甭管是現在八院還是當年在醫大,人氣只增不減,壓根兒就不會有咱這種煩惱。”
“唉,這話可丁點兒沒說錯。
”
“我也同意,俞哥當年確實是帥到招人恨。”
醫大臨床學院分五年制八年制,有本科直博的,也有考研后進來的。
所以,關于俞銳和顧翌安大學時候的事,整間屋子里知情的少,不知情的反而占大多數。
不過即便是不知情的,就俞銳以前那張揚的程度,有關他的事自然也聽說過不少。
酒壯慫人膽,講到興頭上,大老爺們兒說話也沒個把門兒的,嘴里一禿嚕就提到當年。
有人筷子‘叮叮當當’敲碗邊上,站起身附和:“在我有限的記憶里可還記得,當年咱醫大貼吧里,置頂帖就是俞哥的演唱會視頻,我靠,那場面可不輸咱杰倫,又帥又酷,簡直牛逼。”
“醫大貼吧都淘汰多少年了,你上哪兒看到的啊?”
“哪兒看到的我倒是忘了,不過放哥和顧教授肯定見過,我視頻里還看到他們來著。”
那人隔著半張桌子的距離,眼睛看向顧翌安,但沒敢問,最后還是扭頭沖對桌的陳放喊:“誒,放哥,你就說我記得有錯沒錯?”
看熱鬧的人紛紛轉頭過去。
“你問我啊?”陳放咽下嘴里幾顆花生米,抬起胳膊指了指俞銳,“本人都在那兒呢,要問也是問你們俞哥去。”
俞銳進來時,大家都在喝酒,根本沒誰注意到他,這會兒被陳放一提醒,滿屋人才發現他已經到了。
但俞銳沒吱聲。
別說顧翌安不在的時候,俞銳都從不聊這些。
現在顧翌安還在他對面坐著,俞銳更是不想聊,甚至聽他們提起的時候,全程都沒接過話,連嘴角都是抿緊的。
可左右兩邊包括另張桌子的人全都起哄喊“俞哥”,“說兩句俞哥”,“俞哥求解答”。
俞銳被吵得心煩,視線抬起來,瞥掃到對面。
很明顯,顧翌安靠在椅子上也在看他,姿態像是和旁觀者無異,也在等著他開口。
距離不算近,加上水晶燈落下的光線昏黃,以至于顧翌安臉上的表情,俞銳并不能看得太清楚。
只隱約能感覺到對方唇角是微微揚起來的,像是掛著一抹清淺冷冽的笑意。
四周叫嚷聲不斷,俞銳收回視線,垂眸抿了下唇,而后低低地笑出一聲,才說:“喝高了吧,聊什麼當年,搞得跟你七老八十了一樣。”
“喲喲喲,這就是承認了是吧?”那人追著俞銳不放,繼續煽風點火,“那俞哥你可得給咱唱一個,他們那幾個看過現場的不算數,我們這還有一大波人,別說看了,連聽都沒聽過呢。”
俞銳沒說話,嘴唇抿緊又蹙眉,臉上也漸漸不悅起來。
有眼力見兒且還算清醒的知情人,看到他這表情,立馬開始解圍:“唱什麼唱,平時怎麼沒見你這麼能說,要唱你來。”
“嘿嘿,我唱也行,只要你們愿意聽。”對方顯然已經喝多了,順著臺階就下。
話題雖被岔了過去。
俞銳表情依舊沒變,他也沒出聲,視線像是虛焦了一樣,隨著圓桌左右轉動。
沉默小半天,他抓起手邊的啤酒,整杯喝下。
霍驍全程漫不經心地吃東西,靜坐著圍觀了這出好戲,到這會兒才將注意力從俞銳身上收回來。
他又偏頭看眼身側的人,而后提起酒杯:“又見面了,顧教授。”
顧翌安視線輕瞥向他,舉杯輕碰,淺飲下一小口。
杯子重新放回桌面,顧翌安忽然想起鋼筆的事情,于是出聲道了句:“謝謝。
”
霍驍怔愣著看他一眼,隨后嘴角漫不經心地輕扯了下,沒多說,也沒問他謝什麼,繼續捏著筷子吃他的菜喝他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