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銳聽完就是一聲冷笑:“你還真不愧為鐵面無私的醫務處長。”
鐘燁回:“你也可以不答應。”
俞銳下頷線繃緊,眼也不眨地看著他,最后沉下口氣,道:“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鐘燁挑起眉,短促地笑了笑:“看來唯一能讓你老實下來的,還真就只有一個顧翌安。”
無視俞銳一臉的不爽,鐘燁接著又說:“也沒別的,就是提醒你,你想怎麼樣使性子是你的事,但別牽連到八院,尤其別再出現研討會跟徐頌行嗆聲這種事,畢竟不是每一次都剛好有人替你滅火。”
俞銳輕扯嘴角,隨即穿過感應門。
-------
腦干位置,是神經外科界公認的“生命禁區”。
四周遍布各種神經血管,同時也涵蓋各項功能區,手術風險極高,任何一點極小的失誤都可能致殘致死。
哪怕只是普通良性腫瘤,只要生長在這個位置,就算是國內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都得掂量掂量手術性價比。
很多神外醫生,年過四十甚至整個職業生涯都不一定有機會主刀一臺腦干腫瘤切除。
但俞銳自大學實習就跟著周遠清,一路從他的副刀做到獨立主刀,見識的都是疑難病例和危重癥,早在副主任級別時,他就已經開始積累這方面的經驗。
可即便有經驗,也不是對嗜鉻細胞瘤的經驗。
單就手術入路而言,他們昨天就討論了整整大半天,既要避開重要神經血管,又要最大限度保障手術視野,盡可能在手術開始就搶占先機。
俞銳進來時,其他醫護成員已經各就各位,顧翌安也在開始備皮畫線。
他們都穿的無菌服,帶著口罩和手術帽,全身上下只有兩只眼睛露在外面。
顧翌安看過來的瞬間,俞銳眼里閃過輕微的波動,極不明顯,但因為全副武裝,眼睛的反應更容易被人捕捉,所以當即便被顧翌安注意到了。
“在想什麼?”顧翌安低頭畫線,聲音悶在口罩里。
俞銳笑了聲走過去:“在想,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同時站在手術臺。”
顧翌安動作微頓,抬眸看他一眼。
曾在大學的時候,他們彼此就無數次想象過這樣的場景,只不過唯獨沒想過主副刀的身份居然是這般顛倒的。
從器械盤里拿起手術刀,俞銳想要親自開顱。
“我來吧,”顧翌安伸手阻止,“前面這些工作本就該我來做,手術時間長,你先保存一點體力。”
俞銳伸出去的手還沒收回:“你的手可以嗎?”
顧翌安只回了他兩個字“放心”。
顧翌安復健練習三年,左手靈活度與常人右手無異,不過他并沒打算讓俞銳知道這件事。
雖然主刀全程,右手必然是不行,但開顱還是可以的。
在場還有洗手護士,巡回護士,麻醉醫生,電生理監測師,以及手術二助。
除了電子儀器發出的“嘀嘀”聲,其他人全部都在屏息期待。
開玩笑,這可是霍頓醫療中心的神外大佬,就算是開顱,那也不是誰都能現場看到的。
開顱過程很順利,同樣的切皮牽開,顧翌安的手的確很穩,操作也遠比普通一助要細致。
硬腦膜被剪開后向下牽拉形成視野區,俞銳沖他點點頭,而后坐到椅子上,正式接手。
顧翌安移步站在他右側,透過目鏡,倆人能夠看到同樣的手術畫面。
視野內,小腦上動脈和大腦后動脈分支都有些移位,基本算是把入口堵了。
頭頂懸空的顯示屏也能看到畫面,負責手術麻醉的老教授玩笑道:“這可真是出師不利,昨天就說你們選的這條路太冒險,看看吧,剛進來就告訴你此路不通。”
顧翌安和俞銳倒是面無波動。
術前是做過全腦血管造影的,確定這條手術入路,他們必然已經在事前預判到了這些,同時也想好了解決方案。
更何況,只有從這條路走進去,才能占據最佳手術視野。
“你往后繞一點試試,注意避開最右那條靜脈。”顧翌安建議道。
動靜脈不能碰,一碰立馬就玩完。
俞銳“嗯”了聲,手持雙極往里探,小心翼翼地清除路障。
然而,下一秒儀器突然黑屏。
立在手術臺對面的二助驚呼一聲“糟了,是系統故障!”
說完,他連忙跑過去檢查設備。
俞銳暫時停下,問了句:“故障能排除嗎?”
二助慌里慌張檢查好幾遍,而后搖頭說:“不行,重啟也沒反應,可能用不了了。”
這下其他人集體傻眼了。
出問題的設備可是術中導航系統,相當于術者的另一只眼睛。
只有通過術中導航開路,才能精準定位腫瘤,否則兩眼一抹黑,根本就不可能在腦干位置繼續動刀。
“這怎麼辦?手術還要繼續嗎?”靠邊的小護士怯聲問。
“繼續?”麻醉老教授笑著說,“這就好比停電了摸黑做手術,你覺得該不該繼續?”
“那現在,是要關顱嗎?”二助試探地問。
俞銳說:“不用。”
顧翌安道:“別慌。”
兩人異口同聲,其他人瞬間靜默。
顧翌安移開顯微鏡,看向俞銳,問了句:“相信我麼?”
“這還用問?”俞銳眼睛依舊盯在手術視野區,口罩下的嘴角往上輕扯了一下,“比信我自己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