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樓在圖書館旁邊,和幾棟老舊的實驗樓并排而立。
八院和醫大本是一家,常有本院和外院的專家教授到醫大開辦專題講座,所以博士樓里條件較好的幾間公寓,經常交由八院院務處獨立支配。
一路把人送到醫大,又陪著辦完入住登記,陳放說送佛送到西,一定堅持要把顧翌安和曹俊安頓好了才肯走。
居住的樓層不算高,電梯很快就到了,陳放按下密碼鎖將人領進屋:“最近醫大這邊有幾場活動,公寓幾乎都住滿了,只剩下這間兩室一廳。”
房間干凈整潔,必備的生活用品還有家用電器都有。
陳放指了指兩間門對門的臥室,介紹道:“臥室不分主次,里面都有自帶的辦公區,不過朝向不同,一間看湖朝北比較安靜,早晚還能看看日出日落,另一間正對醫大南門和杏林路,相對會吵一些。”
曹俊主動提出:“我住朝南這間吧,吵一點我也能睡,翌安比較忙,休息時間本來就少,安靜點的留給他。”
出差這段時間,但凡是跟飲食起居有關的,顧翌安基本就沒發表過意見,這次卻拒絕得很干脆:“不用,安靜點的你住吧,我就住朝南這間,太安靜了我也睡不著。”
太安靜了睡不著?
曹俊還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岔了,回神過來,顧翌安已經推著行李進房間了。
行李帶的不多,除了幾件衣服和隨行物品,剩下的就是電腦和一堆文件資料。簡單收拾好后,顧翌安推開臥室另扇推拉門,站到小陽臺上吹風。
這個位置也能看到杏林苑,而且距離不算遠,視線沿著長路兩排的杏林長蔭延伸過去,甚至能看到俞銳家里的客廳和露臺。
陳放先把曹俊安頓好了才過來。
從機場到現在,他既要開車還要當導游,嘴里早已經是口干舌燥。
進來之前,他先去冰箱拿了兩瓶瓶裝礦泉水,自己喝了大半瓶,順便帶給顧翌安一瓶。
顧翌安接到手里道了聲謝。
“醫院工作怎麼樣,忙得過來嗎?”顧翌安喝完水,語氣像是隨口一問。
陳放挑了下眉:“這話說的,就我們這職業,還能有不忙的時候?”
“我還算好的。”
他順著杏林苑的方向指了指,說:“喏,忙起來不要命的那位還在醫院守著呢,好幾天沒回家了。”
顧翌安也往那邊掠去一眼,默不作聲。
天都已經黑透了,家里燈還沒亮,的確不像有人的樣子。
非得選這間屋,現在又拐著彎兒打聽他工作忙不忙。
三十多歲的老男人,神經就算再大條,也能看出點貓膩來,何況他們認識都多少年了,就算這麼久沒見,但知根知底知過去,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陳放歪著頭,盯著顧翌安看半晌,最后忽然笑出一聲,說:“本來我還想問你的,現在看是不用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顧翌安側眸,眉梢微挑起來:“問什麼?”
陳放伏著欄桿,直接就說:“之前聽回來的同事八卦,說你有新的對象了,我還特意去師弟那里確認了一下。”
顧翌安怔愣片刻,問:“所以呢,他怎麼說?”
“他怎麼說?”陳放扭頭跟他對視,眼睛眨了一下,照搬俞銳原話,“他說有人陪著,至少你不會是一個人。”
顧翌安一時沒說話。
沉默半晌后,他擰開瓶蓋喝下口水,隨后短促地低笑一聲,聽著有點像是自嘲或嘲諷的意思。
陳放看他那樣,下句話問得也很直接:“你是為師弟回來的吧?”
顧翌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這問題的答案放在俞銳那句話后頭,他說什麼都不合適。
“本來只是猜測,畢竟十年都過去了,你要是真有新的生活了,我也會祝福你。”陳放也笑了,笑聲里帶著些感慨。
“但到了我們這個年紀,有些東西看一眼就有答案了。”說著,他沖顧翌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這里根本藏不住,也騙不了人。”
顧翌安垂眸和他對視,默然半晌,最后低聲回:“我知道。”
陳放接著就說:“那你就不準備解釋一下?有這麼個誤會擋著,按師弟的性格,你倆第一步就邁不出去。”
顧翌安低笑一聲,沒答話。
陳放看他不吱聲,突然就有點上火了,手里的礦泉水瓶捏得“咔咔”響,最后干脆杵在地臺上。
“誒——,”陳放指著顧翌安,“可別說你不知道師弟怎麼想的,我能一眼就看穿你,你也能夠一眼就看穿他。”
“沒什麼好解釋的。”顧翌安說,“我跟俞銳之間的問題,從來不在別的任何人身上。”
陳放啞然片刻,瞪著眼睛又問:“你還在怪他當年跟你提分手的事兒?”
顧翌安不太想說這個,輕搖了下頭,回得模棱兩可:“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
“那你——”
“師兄,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顧翌安打斷他說,“我們都不小了,年輕的時候意氣用事,十年就過去了。”
這十年對誰來說,都不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數字。
十年之間可以發生的故事太多了,時針分鐘一刻不停,日升月落不斷往復,這中間經歷的事一件件堆疊起來,厚重而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