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驍告訴他說,徐頌行的態度的確不明朗,后來還是因為顧伯琛親自出面給他打了個電話,他才徹底松口。
“要不是這事兒,大家都還不知道你這位顧師兄居然這麼有來頭。”霍驍懶散地靠在椅背上,輕‘嗤’一聲,“顧伯琛是他爹,顧景芝是他爺爺,藏得夠深啊。”
俞銳聽到這里,眉頭越皺越深。
顧翌安出生于醫學世家,父親顧伯琛是美籍華人教授,和徐頌行師出同門。
顧景芝又是誰?
那可是國內神經外科的開山鼻祖,醫大百年之中最負盛名的老院長,如今刻在醫大圖書館門口石碑上的校訓,就是顧景芝親自提筆寫下的。
八院成立之初并沒有神經外科,是顧景芝從普外底下親自挑人,手把手帶出十人不到的腦外小組,才有了八院神外的前身,腦外科。
顧景芝生平帶出過不少拔尖聰慧的學生,不僅他的兒子顧伯琛,就連八院后來好幾任院長也是其中之一。
幾十年前,國內腦外科的發展還遠不如歐美一些發達國家,顧景芝留美回來發現兩地之間存在巨大的差距,于是親自設立醫大基金會創辦了許多項目,其中就包括資助醫大優秀畢業生到國外進修。
而接受資助的第一人,就是顧景芝當年最滿意的學生——周遠清。
周遠清出身在農村,當時上大學的學費都得靠父母去借,醫大那幾年更是依靠學院資助和打零工生活,甚至中途遭遇家庭變故差點退學。
出國這種事于他而言,比白日夢還遙遠。
若不是顧景芝,他必然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所以學有所成后,周遠清毅然決然回國,親自接手改革了八院神外直至今日。
關于顧翌安的身世,俞銳自然清楚。但其他人卻毫不知情,甚至陳放和徐暮都是在大學畢業后才得知的。
顧翌安這個人本身就帶著一股從容淡定,與世無爭的氣質,無論是大學還是后來工作,他一直都很低調。
俞銳最早知道這些的時候,也很詫異。
然而,顧翌安當時卻只是淺淺一笑,對他說:“我當然也會引以為傲,也會希望有天能像他們一樣站得更高。但除此之外,他們就只是我的家人,并不是我的光環。”
所以倒不是有意去隱瞞什麼,只是從來不會刻意去提及。
和徐頌行的那段對話很不愉快,說出口的時候,俞銳自己也在氣頭上,可說都說了,也不可能再收回來。
即便如此....
他也沒想過會麻煩到顧翌安頭上。
俞銳仰靠在椅子上,胳膊遮住眼睛,跟著就是一聲冷笑。
他越想心里越堵得慌,干脆起身出門到外面晃了一圈,又去前臺問了顧翌安的房間號,站在門口想要敲門,卻來回幾次都沒扣下去。
“是找翌安嗎?”隔壁房間出來一個人,帶著細框眼鏡,是那天俞銳在電梯里見過的。
“我是他的同事,曹俊。”他沖俞銳伸了下手說。
俞銳伸手回握:“你好,俞銳。”
“他應該不在房間里,我剛看他出去接電話了,美國那邊的電話,估計沒那麼快結束。”曹俊說,“你往海邊棧道的方向走,應該能遇上他。”
俞銳點頭道了句多謝,到底還是硬著頭皮找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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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門出去就是海邊棧道,這片區域只對酒店客人開放,所以沒走多遠,俞銳就看到了顧翌安。
跟昨天見到的一樣,顧翌安依舊一身清爽干凈的白襯衫搭黑色西褲。
他背對俞銳站著,脊背挺拔,肩線端正,一只手插在西褲口袋里,正在講電話:“跟他沒關系,八院原本就是最合適的試驗點。”
俞銳剎住腳步。
顧翌安沒注意到身后有人,繼續跟對方說:“徐老那邊我會去溝通,但老師那里還得麻煩爸您先知會一聲。”
“我心里有數,您就別操心了。”顧翌安又說,“應該沒那麼快回去,家里有人,上次不是已經見過了嗎,就是他,你直接過去就行,我跟他說一聲。”
俞銳轉身要走,顧翌安掛斷電話剛好看到他。
“找我的?”顧翌安意外地挑眉。
俞銳抿了下唇說:“是。”
還沒到傍晚,海邊棧道吹過的海風都是咸腥濕熱的。來的路上,俞銳在販賣機上買了兩瓶礦泉水,走近后遞給顧翌安一瓶。
“徐老的事...”俞銳斟酌著說,“我很抱歉。”
水是冰的,瓶身蒙著一層還未化盡的冰霧,顧翌安握在手里瞬間一片濕涼。他不禁皺了皺眉,小聲說了一句:“胃不好還喝冰的。”
“嗯?”俞銳沒聽清,抬眼看向顧翌安。
“我說不必道歉。”顧翌安臉上的表情轉瞬即逝,語氣也恢復如常,“跟八院的合作原本就在計劃之中,本來是想親自見過老師以后再定的,現在也不過是提前確認了而已。”
俞銳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麼。
沿著棧道往回走,兩人一時都沒再說話。
俞銳今天下午沒去參會,一直在房間整理明天的會議資料,身上剛好是來時穿的那身黑T牛仔,正前方還印著一個巨大的白色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