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俞銳說這些的時候,他就跟個小學生一樣,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俞銳說什麼他都忙不迭地點頭。
他們吃飯的地方在戶外,頭頂一片玻璃天窗,抬眼就能看到夏季晴朗的星空。
也許是太應景了,也許是有那麼一瞬間,俞銳從侯亮亮眼里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俞銳仰頭望向滿天星斗,莫名笑了一聲,最后跟他說:“有一個人曾經告訴我,醫生就好比天上的星星,每一顆都能亮,你無法也不能否認別人發出的光芒。”
俞銳說這些的時候,并不像課堂上那些語重心長的教授說教。
他的語氣很淡,眼神也是沉靜的,好像他就那麼隨口一說,但聽與不聽,認同與否皆隨你去。
因此,侯亮亮看著他有片刻的恍惚,這種感覺就像是他第一次遇到俞銳的時候,俞銳告訴他:“我的答案不代表你的答案,做醫生好不好不重要,你想不想成為一名醫生才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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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癥科麻醉組的匯報結束得晚,霍驍端著餐盤過來時,剛好聽到這段對話。
聽到最后,霍驍干脆靠著一根石柱發呆。他想起自己剛認識俞銳的時候,俞銳不過才十歲,矮了他不止兩個頭卻一臉囂張地非要跟他比劃比劃。
他們初次見面就打,也算是臭味相投,后來又因為他的一些個人原因越走越近,漸漸變成朋友兄弟。
即便到他不得不轉學離開,在霍驍的印象里,俞銳那會兒也還是又拽又橫,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看誰都不放眼里的狗脾氣。
然而轉眼至今二十多年,也許俞銳并沒有注意,但霍驍卻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變化,以及他身上不該出現的隱忍和克制。
“我看這說話的語氣,跟你倒是挺像的。”
渾厚低沉的一道聲音乍然出現,霍驍抬眼看去,發現徐頌行和顧翌安正好坐在俞銳跟侯亮亮背后的位置,只不過中間被一扇屏風擋著,不注意根本就發現不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俞銳跟侯亮亮已經走了,徐頌行慢條斯理在剝一盤蒜蓉龍蝦:“這就是你之前提起的師弟?”
顧翌安只是很輕地‘嗯’了聲。
“這小子有點意思,今天一天在會場內我可沒見他給哪位專家教授留面子,這會兒倒謙虛上了。”徐頌行早已年過六十,說話卻鏗鏘有力中氣十足。
落地窗也是透明的,繁星閃爍的夜色從頭頂上空一直延伸到遠處深藍色海面上。
顧翌安看著窗外,沉吟一聲說:“他很聰明,也很有天賦,就是性格比較直接。”
“哦?是麼?”
徐頌行挑眉看著他,最后笑著說了一句:“沒想到周遠清手下還能教出這麼個異類,倒真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了。”
第7章 燈塔
作為本次大會的核心人物,徐頌行等人帶來的報告自然是最受矚目的,匯報現場座無虛席,就連過道跟后排都擠滿了旁聽。
俞銳是在中途趕來的,一場病例討論會后,他被兩個同仁拉著又多聊了半小時,到的時候,徐頌行那部分已經結束了。
此時站在臺上的,剛好是顧翌安。
侯亮亮來得早,提前給他占了位,俞銳剛坐下,侯亮亮就湊頭過來八卦:“我剛聽別人說,徐老好像是斯科特教授本人親自帶過的。”
“嗯。”俞銳應了聲,隨即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一整天都在講話,他嗓子粗糲沙啞得厲害。
放下水瓶,俞銳才又補充說:“他早年也在臨床,只是后來進了研究所才主攻藥物研發。”
霍驍坐在旁邊,翹著二郎腿看他一眼,隨后伸手將塞在座椅后方的宣傳冊掏出來,故意翻到其中一頁遞過去。
“干嘛?”俞銳斜他一眼。
霍驍聳聳肩說:“不干嘛,就給你看看。”
頁面上是參會嘉賓的個人介紹,左邊是關于徐頌行的,除了一張半身照,剩下大半篇幅全是他的科研成果以及個人成就。
俞銳接過來掃了一眼,看到徐頌行母校時,他支著下巴眸光微斂了一下。
這所國際頂尖學府,不僅是徐頌行的母校,也是顧翌安后來的母校,甚至他沒記錯的話,周遠清好像也去那里留過學。
頁面右邊是顧翌安的介紹。
中美雙博士畢業,現就職于霍頓醫學中心神經外科,同時兼任斯科特研究所研究員,一年前因參與徐頌行的研究項目,以團隊成員身份拿下素有醫學界諾貝爾風向標的國際大獎,一躍成為神經系統領域最年輕的華裔教授。
簡短幾行字,每一句都足以讓同輩人望塵莫及。
俞銳將宣傳冊收起來塞到一邊。
這上面的內容,他早就已經爛熟于心,根本不用細看。
顧翌安演講的內容,依然跟COT103腦瘤疫苗有關。
無論是國外還是國內,惡性腦瘤的治療一直相當棘手。由于血腦屏障的存在,絕大部分藥物都很難到達腦部病灶,因此直到現在,國內唯一可用的腦瘤藥物仍然只有替莫唑胺。
但COT103的出現,毫無疑問為腦瘤患者帶來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