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跟著他出來,說要跟他一塊兒去杏林苑。俞銳指著他剛跑回家拎出來的兩盒東西,問他是什麼。
趙東翻個面,露出盒子上的標簽給他看:“出差給你帶的地道梅子酒,正好一會兒喝兩盅。”
俞銳都有些無語了:“手機都能海淘了,現在什麼不能買,你出個差老背這麼多東西也不嫌麻煩。”
每回到國外出差趙東都會帶一大箱東西回來,也不全是給俞銳帶的,還有給俞銳父母的各種補品,給蘇晏帶的奇奇怪怪的禮物,還有給自己家里親戚捎的護膚品保養品,雜七雜八塞一箱,導致他每次都得額外交筆托運費。
“這不人肉托運更顯得有誠意嗎,你喝了我的酒,難道不會愛我多一點?”趙東笑哈哈去搭俞銳肩,往他身上湊,俞銳胳膊肘把人杵開,懶得搭理他。
本來趙東是看他心情不太好,找個借口想跟他聊聊,排解一下。誰知到了俞銳家里,倒真是想起件事兒要辦。
他有個客戶要找一本神經系統方面的德語原文書,據說國內圖書館找遍了都沒有,兩人飯桌上無意中聊起來,趙東突然想起這書他在俞銳那兒看到過,當場就給人應了。
這會兒進屋想起來,趙東直接就說:“你那本書還在書架上吧?借我客戶幾天,回頭給你拿回來。”
俞銳反應了幾秒,本想說點什麼,趙東已經往書房去了。
書自然還是在那兒,那是孤本,國內根本就找不到。趙東墊著腳從最頂上把書取下來,一時沒拿住差點給掉地上。
他眼前一晃,感覺里面掉了片什麼東西出來,以為是書簽,撿起來才發現是一張合照,還是一張邊角已經泛黃的,來自十多年前的合照。
照片是抓拍的,鏡頭里那時還只十八九歲的男孩兒從遠處跑過來,出其不意扣住另一個男孩兒的脖子一躍而上,金色陽光灑落在兩人的頭頂,帶著茸茸的光暈,蔥綠草地上虛化出細碎的光斑。
被扣脖子的男孩兒低首回眸,只拍到側面,但眉眼和唇角分明掛著點兒清淺的弧度,一抹笑意清冽又溫柔。
這張照片上兩個人趙東都認識。
俞銳自是不必說,他太了解了,天才少年從小走哪兒都拔尖兒。另一位更是當年醫大的風云人物,他從進校第一天就聽了無數遍顧翌安的名字,以至于頭幾回見到本人,都像是小粉絲見明星一樣慫得說不出一句整話。
兩個耀眼的人在最耀眼的年紀湊到一起,談了一場極耀眼的戀愛,甚至兩人都畢業多年了,學校里還流傳著他倆當年的故事。
不知道為什麼,比起只露半臉的顧翌安,背上那個笑起來張揚肆意,連額角那道舊疤都大寫著囂張的俞銳更讓趙東覺得陌生。
他拿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最后揣進兜里走出去。
露臺上養著幾盆白海棠,俞銳已經換上棉質居家服,正拎著噴壺給白海棠澆水。見趙東過來,俞銳問他書找到沒。
趙東點了點頭,之后靠在門邊問:“喝酒嗎?挺久沒喝了,正好聊聊天兒。”
俞銳挑眉看著他:“不喝酒不能聊?”
客廳飄窗有張小小的茶桌和兩張喝茶用的圓墊,趙東回屋找了兩只小酒杯,盤腿坐到墊子上,把剛拎來的梅子酒也拆了:“不喝酒也能聊,不過怕你不愿意說。
”
俞銳進屋按下兩管消毒液,洗著手過來。趙東說完,他也沒再多問,曲腿直接坐到對面,胳膊隨意搭在膝上。
“銳啊。”趙東給他倒了杯酒,“能聊嗎?”
顧翌安三個字在今天之前一直都是禁忌。周圍人有意避諱,俞銳自己也從不主動跟人提起。
但不提不代表不存在。
尤其新聞一出來,誰都忍不住往他臉上多看幾眼。
俞銳低頭笑了聲說:“你今天不是已經聊過了嗎?”
“也是,那我也不用跟你喊預備了。”趙東提起酒杯把酒喝了,接著便直奔主題,“還惦記顧師兄呢吧?”
俞銳轉著酒杯,冷不丁聽見如此直接的問句,手里的酒差點灑出來。他盯著杯子里晃悠悠的琥鉑色酒液,頓了一下,然后搖頭說:“沒有。”
趙東撩起眼皮看他,無視掉這句回答,又問:“他要是不回來了,你打算怎麼著?就這麼光棍兒打一輩子?”
“沒有。”俞銳輕‘嗤’一聲。
他抬起下巴靠回到墻上,眉毛輕抬起來,嘴角掛了點明顯的弧度,一個有點漫不經心的痞笑:“誰說我得打一輩子光棍,咒我呢?”
趙東看了他好一會兒,跟著又倒了兩杯酒仰頭喝光,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磕,當即從褲兜里掏出兩人的合照,‘啪’一聲拍到桌上:“咱倆認識多少年了,你跟我還他媽裝個屁!”
俞銳那點笑瞬間就沒了,像是直接被人狠抽了一個大嘴巴子,抽得他耳朵里都‘嗡嗡’帶響。
他盯著照片半天沒動,拇指來回揉搓著食指的指節,最后捏著酒杯把酒喝了。
烈酒入喉,一路滾到胃里,連心口都跟著了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