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俞銳挑眉看著他。
趙東看他眼里坦坦蕩蕩的,也就沒跟他繞彎子,直接就問:“聽說顧師兄這是要回國了?”
俞銳愣了一下:“你從哪兒聽說的?”
“新聞都播一天了,還哪兒聽說的!”趙東輕‘嗤’一聲,“別說我了,咱這家屬院里誰不知道?”
難怪剛剛一路出來,遇見的鄰居叔伯個個看著他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敢情所有人都以為顧翌安要回來了。
俞銳回了句不知道,轉頭又問:“老太太交待你什麼了?”
他倆這會兒就在在單元樓底下站著,旁邊就是他爸打理的小花園。
俞銳透過玻璃門看他家,老院長和老教授正在餐桌旁邊不知道說著什麼,時不時往他們這塊兒瞟一眼。
趙東也看到了,嘆口氣說:“還能有什麼,看新聞還以為顧翌安真要回來了,讓我問問你倆是不是還有聯系。”
“沒聯系。”俞銳搖頭邁上兩級臺階,又扭頭看著趙東,“這話還用你來問?直接問我不就行了。”
趙東仰頭看著他,一臉你認為呢的表情。
話題到這兒就打住了,之后又聊了點別的。俞銳陪著趙東抽了好幾根煙,直到俞澤平站屋里沖他倆招手,兩人才邁著步子走進單元樓。
臨到門口,趙東又拽了他一下,說:“銳,當年顧師兄走,正好是叔叔生病的時候,我不知道你倆分手跟這件事有多少關系,你不提他們自然也不敢問,但你自己心里得有數,老兩口心里始終掛著這道砍兒,你懂嗎?”
俞銳握在門把上的手緊了一下,嘴唇輕抿著,剛想說什麼的時候,門從里面被推開,沈梅英身上還穿著圍裙,笑著招呼他倆說:“菜都燒好了,趕緊進屋吧。
”
以前俞銳沒怎麼注意,現在人就站眼前,他才發現老教授笑起來時,眼尾已經有了很明顯的層疊的紋路。
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好像人總是在冷不丁的一瞬間,突然就發現父母已經老了。
趙東說的話,俞銳回過頭來想了想,這些年老頭老太太極少在他面前提起顧翌安,以前老教授還會讓趙東過來探探他的口風,甚至好幾次都露出點想給他介紹對象的意思,都被他以‘工作太忙’擋了回去。
當年俞銳跟顧翌安在一起的事兒,整個大學城周圍,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俞銳就沒想過低調,但俞銳父母卻不一樣,兩位都是體體面面的大學教授,同事鄰居甚至親朋好友沒少在背后說閑話。
但俞澤平和沈梅英并沒有告訴他這些,只是在知道這事兒的時候把他叫回家里,嚴肅認真地談了一場。
俞銳還記得,當時他爸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然后看著他問:“你能為你今天的選擇負責嗎?”
俞銳下意識就想說能,嘴巴張開音還沒發出來就被他爸抬手給打斷了。
“你不用回答我,我是讓你想清楚,十年后二十年后,你是不是也能像現在這樣回答你自己。”之后俞澤平便沒再多說,起身回了書房,留他一個人站在客廳慢慢想。
沈梅英全程躲在臥室沒出來,到天都快黑了才去廚房給他煮了碗熱湯面,俞銳當時看她眼睛都是腫的。
“俞銳,這不是一條輕松的路,何況你們這麼年輕...”沈梅英說這話時嗓子哽了又哽。
俞銳連她臉都不敢看,只低著頭說我知道。
后來沈梅英又說了些什麼,俞銳已經忘了,大概也試圖勸過他,但俞銳打小就倔,根本沒人能勸得住。
只是沒想到在他走的時候,沈梅英突然叫住他,跟他說:“我跟你爸態度是一樣的,作為父母,我們不會同意。”
她止不住地嘆氣,最后說:“以后你們會面臨很多壓力,但要記住一點,即便不支持,我和你爸爸也永遠不會站到你們對面。”
俞銳當時蹲在門口換鞋,聽見這句眼底瞬間就紅了。
那時候他不顧一切撲向顧翌安,信誓旦旦說自己能跟顧翌安過一輩子。追人也好,在一起也好,轟轟烈烈恨不能昭告天下。
如今看來,他的那點信誓旦旦,怎麼看都像是個笑話。
這頓飯吃得并不算愉快,趙東雖然嘻嘻哈哈全程都在找話題逗倆老人開心,俞銳臉上卻始終沒太多表情,偶爾笑笑,大部分時候都在走神。
桌上三個人都對他太熟悉了,知道他心里有事兒時狀態就這樣,容易掛臉,于是誰都沒再提起顧翌安。
沈梅英看他眼底青黑,又聽說他在醫院連著熬了好幾天,恨不得把一桌菜都給他夾到碗里,吃完又給他盛了碗湯喝。
眼看最后又要去切水果,俞銳趕緊把人給攔下,拍拍肚子笑著說:“可別折騰了沈教授,再吃下去,我可就得吐了。”
他那副樣子其實笑得比哭還難看,沈梅英跟俞澤平對視兩眼,也沒再敢多問他什麼。
飯后沒坐兩分鐘,俞澤平就開始轟人,說嫌他礙眼影響他看電視。
俞銳笑著也不反駁,站凳子上把家里好幾個屋壞掉的燈泡換了,又去跟他媽打了聲招呼,洗洗手便換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