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話是侯亮亮打的。
他話還沒說完,俞銳就已經醒透了,邊穿衣服邊說:“通知休班的醫生回醫院,我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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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點,急診大廳忙得人仰馬翻,救護車一輛接一輛拉著人往八院送。縱然八院離得不算遠,路上還是有兩名患者出現休克,送來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俞銳趕到時,走廊里擠滿了人,去世病人家屬癱坐在地上,吵鬧聲和哭喊聲此起彼伏連成一片大鍋燴。
休班醫生全都被叫了回來,俞銳換好衣服出來,科室副主任陳放也已經到了。兩人連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戴著口罩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俞銳接手的手術是最棘手的。
穿透性顱腦損傷,患者是那位大巴車司機。
意外發生前,司機憑借最后一絲理智將方向盤往右打,把事故傷害降到最低,同時也把最危險的方向留給了自己。
病人送來時整個面部血肉模糊,額頭至頭頂插滿了玻璃碎片,其中一塊自左眼眶刺入,深度暫時看不出,但看過的人無不倒抽一口冷氣。
俞銳來的路上已經把先出的報告看完了,另外又通知急診臨時追加了全腦血管造影。護士那邊也在聯系家屬簽字,造影術后立刻送往手術室。
侯亮亮拿著報告過來手都是抖的,這種程度的腦外傷,他根本就沒見過。眉骨那塊玻璃碎片深度長達13cm,直接戳進了大腦后動脈。
“俞哥...這人還能救回來嗎?”侯亮亮有些打蔫兒。
俞銳正對著光看加強核磁報告,沒功夫注意他的心情:“現在一切都還說不好。
”
在八院實習不過半年,侯亮亮此刻心情有些復雜。
他說起剛在外面聽到的一些情況:“聽說是對面的貨車酒駕超速,如果不是他及時調轉車頭,估計整輛大巴都能被撞翻到河里。”
“哎,如果不是…”到底還是個大學生,說到最后甚至已經開始惋惜。
俞銳側眸看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報告:“在這個地方,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你思考如果。”
俞銳快步穿過緩沖區,邊洗手邊用下巴指了指里面的手術室,“手術臺就是他們的生死線,跟閻王爺搶人,他可不會給你悲天憫人的時間。”
侯亮亮張了張嘴,低下頭:“抱歉,俞哥...”
這話其實說得有些重了,俞銳透過墻面鏡看著他,又說:“與其想那些沒用的,不如跟進去幫忙。”
平時旁觀都得找機會,聽到這話侯亮亮瞬間抬頭,連聲應下:“好的俞哥,謝謝俞哥。”
異物摘除稍有不慎就會傷及神經血管,手術全程俞銳注意力高度集中,直到完成清創和顱底修補才算暫時緩過一口氣。
手術臺上八個小時,洗手服上汗都不知浸了有幾層,俞銳洗完澡再出來,正好趕上午餐時間。算起來,他上頓飯還是在昨天下午,手術中途趕著時間隨意兌付了幾口,連一碗盒飯都沒來得及吃完。
神外就是這樣,手術時間五六個小時起跳,遇到棘手的危重的,熬上十幾二十個小時也毫不稀奇。
不過長時間沒吃飯,俞銳卻沒什麼胃口。他本身就有胃寒的毛病,加上這幾年主刀的都是些大手術,導致胃病時好時壞,動不動就得發作一回。
這會兒坐在職工食堂,剛咽兩口米飯,胃里就已經開始翻江倒海。
俞銳正準備要走,陳放卻突然端來一碗骨頭湯放他面前,說:“胃病又犯了吧,先喝口熱湯墊墊。”
“謝了。”
俞銳接過湯勺,看陳放面前什麼都沒有,于是又問:“師兄找我有事兒啊?”
“還是研討會的事兒。”陳放說。
俞銳點點頭,讓他繼續。
陳放隨后說:“老師那邊可能就不去了,這次院里安排了張副院長帶隊,你到了那邊直接和他們匯合就行。”
周末在南城有一場大型學術研討會,俞銳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提前把后面的排期手術都做了,為的就是給研討會挪時間。
周遠清不去俞銳倒是沒覺得有什麼,老教授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很多活動都交待給科里其他人去參加。
“行,我知道了。”俞銳回他。
陳放看他一臉風平浪靜的樣子,狐疑著問:“看新聞了嗎?COT103疫苗的新聞。”
俞銳埋頭在喝湯,聽到這話抬起下巴,盯著他看了兩秒,然后失笑一聲,指了指陳放背后的壁掛電視:“那麼大屏幕我要看不見,得去樓下掛眼科了吧。”
職工餐廳人聲鼎沸,電視聲音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到。陳放扭頭看過去,一身職業套裝的女主播正在念誦新聞稿,屏幕下方還滾動著一排藍色字幕——
“美國霍頓醫療中心斯科特研究所今日正式宣布,COT103腦瘤樹突疫苗即將在多國開展Ⅲ期臨床試驗。”
“據悉,該項藥物由徐頌行實驗室歷時十年獨立研發,Ⅱ期入組患者已全部實現三年生存率增長過半,五年生存率數據翻倍。
”
畫面背景不斷滾動著實驗組視頻還有成員合照。
其中兩位出境頻率尤其高,一位是鬢角斑白的華人生物醫學家徐頌行,另一位則是徐頌行的得力助手,擁有MD和PhD雙學位的青年醫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