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靄伸出手,看著手腕內側那個蜈蚣一樣的疤痕。
他的出生并不美好,許廣成與許青靄的親媽蘇虹一見鐘情,認識一周就火速結婚。
兩人根本沒有一點感情基礎,婚后便是無休止的爭吵。
兩人性子都烈,加上那時候許廣成生意失敗整日酗酒自暴自棄,兩人的爭端越來越大,甚至大打出手。
小小的許青靄很害怕他們吵架,躲在房間門后發抖,終于鼓起勇氣求他們不要打了,卻被盛怒的許廣成一巴掌打得頭暈眼花。
他跌在地上拼命哭,希望能奪取兩人的注意力,結果只是愈演愈烈的爭吵。
蘇虹指責他是累贅,不然早就離婚了。
許廣成反駁是她自己要生,沒人想要這個孩子,早這麼說還不如打掉。
蘇虹冷笑著:“你現在打死他不也是一樣嗎,我嫁給你真是瞎了眼!你打啊,有本事你現在就打死他!”
許青靄不知道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驚恐地拼命打哆嗦,求許廣成不要打他,求媽媽別讓爸爸打他。
后來,蘇虹終于受不了許廣成,在許青靄七歲那年一聲不吭離家出走。
許廣成變本加厲地喝酒賭博,贏了錢便去玩樂,輸了錢就回家許青靄拳腳相向。
許青靄不知道被他撕爛了多少作業,三天兩頭承受他的毆打與咒罵,膽戰心驚地覺也不敢睡,生怕睡著了他就會突然出現,將他從床上拖下來毒打。
后來老師不經意發現了他的傷,跟校長提議做做家長工作。
校長親自找許廣成談,他紅著一張臉醉醺醺承諾再也不打許青靄了,知錯了,結果回到家是更狠的毆打。
“我讓你告狀,我讓你告狀!”
小小的許青靄痛極了縮成一團,拼命向他求饒:“爸爸我知道錯了,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別打我。”
許廣成打累了,扔掉棍子出門和人喝酒去了。
許青靄艱難地從地板上爬起來,在床上躺了兩天,發燒近四十度硬生生熬了過來。
也就是那天,他第一次爆發了過度呼吸綜合征。
陌生又不安的痛苦籠罩下來,許青靄縮在地上痙攣,在麻木到幾乎失去知覺時絕望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后來,他好不容易打聽到了母親工作的地址,徒步跑了過去。
他進不了公司大門便在門口的花壇邊蹲著等,直到天黑才等到下班的蘇虹。
他立刻起身,結果腳麻了一下子跌在地上,強撐著刺痛一瘸一拐跑過去:“媽媽!”
許青靄雙眸通紅,眼淚一股腦往下掉,委屈地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抽噎著拽她的手。
蘇虹旁邊跟著一個男人,狐疑地問:“這小孩是誰?”
蘇虹立刻撥開許青靄的手,笑著跟男人說:“估計是走丟了的小孩吧,可能是找媽媽呢,你先去車里等我,我問問什麼情況馬上就來。”
男人點點頭走了。
蘇虹從皮包里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許青靄:“你拿著錢打車回家去吧,我還有事不能送你了。”
許青靄抽噎著:“媽媽,我……”
蘇虹厲聲打斷他的話,然后將他拽到一邊,壓低聲音說:“我跟你爸已經離婚了,剛才那個叔叔是我現在的男朋友,你聽話,別破壞媽媽的幸福。”
許青靄拼命搖頭,抓著她的衣角哽咽著哀求她:“爸爸他打我,你帶我走,媽媽你帶我走,我會乖的,我會聽話媽媽,你帶我走。
”
蘇虹強硬撥開他的手,握住他的肩膀說:“你乖一點,媽媽不是不想要你,媽媽也沒有辦法養你,現在媽媽懷孕了,以后還要養一個家。你要聽話,不要破壞媽媽得來不易的幸福,好嗎?”
許青靄看著她的肚子,哀求的手慢慢垂下來。
破壞。
他的存在……是破壞。
蘇虹的背影漸行漸遠,百元鈔塞在他的掌心里像一把刀,扎得他鮮血直流。
許青靄攥著錢,狠狠抹了把眼淚。
他將錢放在了花壇上,徒步走回了家。
自那以后他沒有再哭過,哪怕受傷生病、被許廣成打斷手骨,無論怎樣都沒掉過眼淚。
每次想哭的時候就強迫自己笑,慢慢的也就不會哭了。
許青靄抬手擱在眼睛上,聽見外面的聲音稍微小了些,許子宸想要新鞋的目的估計達到了,所以不再哭鬧。
他們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許青靄也哭過,卻只能換來毒打,慢慢地就不會哭了。
他身體弱,生病要一個人捱過去,受不了了就自己去醫院,許子宸身體也弱,卻備受呵護。
許青靄縮在被子里聽外頭一家三口的笑聲,只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
一直以來都沒人肯要他。
爸爸不要,媽媽也不要,每個人都想要丟掉他。
第37章 巖深青靄藏(七)
翌日一早。
許青靄醒來的時候有點鼻塞,穿了衣服出房間的時候沒看到人。
他到廚房才發現幾乎沒剩什麼東西,便拿著手機下了樓。
除夕當天,鋪子幾乎都歇業,許青靄只好多走了兩條街才找到一家正營業的早餐店。
他要了份豆漿和一屜小籠包,先照例拍給S,告訴他自個兒在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