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于明伸手撥了下蛋糕托,嘆了口氣說:“油畫下崗工人再就業,以后這不會也是我的下場吧。”
許青靄撐著下巴幫他想了想:“也不失為一個新路子,賣不出去自己吃,至少不會餓死。”
費于明伸手沖他腦袋敲了下:“說兩句你還喘上了,對了,下周就是寒假了,你什麼時候回家?”
許青靄一頓,隔了幾秒后才說:“先留在平洲把夜下花那個墻畫畫完,放假哪有賺錢重要,我配放假嗎?我不配。”
“……你就掉錢眼兒里吧!”費于明扯過睡衣洗澡去了。
蘇希等他進衛生間了才轉過頭,低聲說:“你過年要不要去我家?反正我媽也挺喜歡你,就你爸跟你那后媽……”
“蘇希。”許青靄打斷他的話:“我是真的要留下畫畫,和別人沒關系。”
蘇希擰眉道:“你拼了命的賺錢是為什麼,兩個月畫完,把你半條命都畫完。”
許青靄說:“我畫的完才會接。”
蘇希還想再說點什麼,但見他的表情儼然是不想說了,便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說:“那行,過完年我早點回來陪你,墻畫的事兒你不用擔心。”
許青靄說:“知道知道,你好像老媽子。”
蘇希“嘶”了聲,“欠揍。”
許青靄躲了下他虛張聲勢的拳頭,扭頭回書桌時眼底的笑意淡了幾分。
過年是每個人都期待的日子,能得到禮物、祝福,見到想要見的人,可以許愿。
許青靄斂下眼,他什麼都沒有。
沒有人會想要聽他的愿望,也沒有人要給他祝福,他也沒有想要……許青靄思緒倏地繃了一下,想起一個人來。
不對,他有想要見的人,他想見S。
許青靄拿起桌上那張隨蛋糕而來的小卡片,上面用花體字寫著四個字:望及青靄。
很含蓄卻又很明目張膽,帶著獨一無二的熱烈與專注。
許青靄喜歡這種細微之處的浪漫,珍重地將它夾在了書里。
一想到S這麼高冷的人居然也會做這麼浪漫的事,他就覺得特別可貴。
許青靄的開心一直維持了幾天,險些把周六跟梁長青的約都忘了。
接電話的時候還有點茫然,梁長青嗓音溫柔,帶著些玩笑意味,“我在你學校門口了,要我去你寢室樓下等你麼?”
許青靄下意識去看日歷,后知后覺想起他和梁長青約好去看畫展!
“您稍等五分鐘,我馬上下來!”
他掛掉電話火速換衣服換鞋,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收拾干凈扯過圍巾下樓,到校門口的時候看到了梁長青的車停在路邊,頗為矜持地放慢腳步走過去敲了下車窗。
梁長青打開車門鎖。
許青靄拉開車門上去,摘掉圍巾先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梁哥,讓你久等了。”
“沒等多久,何況是我約你,等一會兒是應該的。”
梁長青身上完全沒有藝術家的清高勁兒,有著在國外待了許多年的幽默爽朗,還有溫柔的書卷氣,讓人覺得很舒服。
許青靄發覺梁長青朝他靠近,下意識往后仰了下躲開。
梁長青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防備神色,也沒再靠近,伸手指了指他的肩膀笑著提醒:“安全帶。”
第36章 巖深青靄藏(六)
許青靄連忙扯過安全帶扣上,等梁長青一啟動車他便正襟危坐地看著前方路況。
“要喝水麼?我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就買了杯熱檸檬茶。”梁長青伸手打開車載音樂,在緩緩流瀉的樂聲中遞過來一個紙杯。
許青靄雙手接過道謝:“謝謝梁哥。”
梁長青收回手,笑問:“先去看畫展?你吃飯了麼?”
許青靄其實還沒吃,但不太好跟梁長青講,便說:“已經吃過了。”
梁長青開車不快,人也非常健談,話題找的自然又不失趣味。
許青靄慢慢放松下來,咬著檸檬茶的吸管說:“我本來以為梁哥的畫那麼有沖擊力,人也是個很酷很招搖的性格,沒想到那麼隨和,還很風趣。”
梁長青“嗯?”一聲,側頭去看許青靄,頗有些好奇的問:“那是失望了嗎?”
許青靄說:“當然不是,就是覺得有點反差感。”
梁長青莞爾輕笑,說:“我在國外有一位導師,他是個很浪漫的英國人,有個說法我一直記到現在。”
許青靄側頭等他說。
梁長青故意賣了個關子,等了幾秒才說:“落差讓人產生驚喜,反差讓人產生愛意,看來我的畫被人喜歡也有一部分來源于人設反差,那我可得小心維持。”
畫展開在平洲美術館,主題是“愛”,許青靄本以為是很籠統很宏觀的宣揚主旋律,結果進去了才發現這個“愛”指的是男女之愛、同性之愛、老少之愛……一切被認可與不被認可的愛意。
許青靄在一張畫前停住,無關技巧無關色彩平衡,甚至連基本的構圖和諧都不講。
手掌沾染顏料肆意涂抹,原始又熱烈,一只只掌印相互糾纏,人、動物、植物,有的昂揚向上有的被撕扯拖拽,但無一幸免,都被污水兜頭籠罩。
許青靄驀然想起一年前,他被千夫所指時。
“怎麼樣?”梁長青問。
許青靄回過神,望著畫說:“畫面感很棒表述也很強烈,很容易抓住別人的情緒,這也許就是成功的畫家,每一筆都是故事,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