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黎書起身收拾餐盤,忽略了聽見他小小的埋怨。
許青靄吃飯不定時,通常想起吃飯的時候已經是餓壞了,一吃就多,經常撐得不舒服了才停下來。
這份意面加上玉米濃湯差不多是他的飯量,他挨了凍還在發燒,腸胃本就敏感一些,驟然吃多恐怕要不舒服,不能燒沒退,還要吐。
許青靄揉著手,看陸黎書端起盤子去廚房洗,主動跟過去說:“陸先生,我來洗碗吧。”
陸黎書側頭看他,像是沒聽懂。
許青靄忙說:“您做飯,我應該洗碗的,不能全讓您一個人辛苦。”
陸黎書略微挑了下眉梢。
許青靄心說:干嘛這個表情看我,我也不想洗碗啊,可只吃飯不干活,萬一待會兒你心情不好把我趕出去怎麼辦!
陸黎書掃了他的手一眼,拿過擦碗布遞給他,示意他把碗擦干放起來就好。
許青靄接過他洗好的餐盤,看著繁復而精致的花紋隨口問了一句:“陸先生,我能不能問一下這個盤子要多少錢啊?”
陸黎書沖他比了個手勢。
許青靄猜測:“五十?百?千?萬?總不能是五十萬……吧?”
陸黎書嘴角微勾笑了下。
許青靄倒吸一口涼氣,如果失手打爛一個,把他賣了都不夠賠。
陸黎書余光瞥了下許青靄認真又緊繃的表情,虔誠地像是修文物一樣,忍不住翹起嘴角。
兩人用的碗盤不多,陸黎書洗碗又將手洗了一遍,關上水龍頭出了廚房,到門口時沒聽見身后有腳步聲便回了下頭。
“叩叩。”
許青靄聽見聲音,茫然地看著他。
陸黎書伸出手,朝他勾了勾。
許青靄仔細忙放好盤子和擦碗布關上儲物柜,走到他跟前小動物似的乖乖仰起頭詢問:“陸先生,要干什麼去啊?”
陸黎書背過身往前走,低咳了一聲:“不是要找你的筆?”
“哦,來了。”
許青靄跟上陸黎書的腳步來到一樓最角落的雜物房,在樓梯間的拐角里面,他打開門便站在了一邊。
房間里很黑,幾乎沒有一點兒光線。
許青靄心臟瞬間緊繃,手腳不自覺地發麻發抖,深呼吸了好幾次都沒邁動步子。
他很怕黑。
“陸先生,有沒有燈啊?”
陸黎書先進了雜物房,腳步聲在寂靜漆黑的房間里像是踩在心尖上的某種訊號,讓他的心弦都繃緊了,仿佛只要那腳步聲重一點他就會碎掉了。
許青靄下意識抓緊了手,往后退了兩步。
“啪”一聲,一室清明。
許青靄繃緊的呼吸一下子松下來,進了雜物房才發現那個紙箱子被隨意扔在角落,忍不住說:“這些東西好貴,怎麼跟垃圾一樣被放在這里啊。”
抱怨聲很輕很軟,像是只不滿的貓。
陸黎書面無表情地想:他該慶幸自己沒把陸許琛這些垃圾丟了,否則他現在就要去垃圾桶找自己的筆了。
“難道不是?”
許青靄回過頭看他,什麼叫垃圾啊!這里面的東西足夠所有美術生都心動了好不好!
陸許琛以前對他還是很好的。
雖然后來變了,但即使變了這些東西也不是垃圾,這些東西又沒錯,依然是他買不起的寶貝。
他不能因為自己更有錢,就瞧不起這些東西的價值!
許青靄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告訴他:“這些東西很珍貴的,要不然我也不會送到您這里來了。
”
陸黎書像是沒聽懂。
許青靄拿起一個玻璃管給他看,“這個是礦石做的,這麼一點點要好多錢呢,比黃金還要貴,我都沒有舍得打開過。”
陸黎書臉上寫著:有多珍貴?
玻璃管中的顏料呈深藍色,晃動間仿佛又有些泛紫,陸黎書看不出具體價值也不能敏銳分辨和普通的顏料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
許青靄知道他不懂,也沒指望他懂,珍重的把顏料放回去。
他不想過多說這些,也怕提起陸許琛,即便是錯不在他但畢竟親疏有別,兩人是親叔侄,而他……
他還不想自取其辱。
許青靄蹲在箱子邊,一個個拿出里頭的東西很珍重地放在一邊,那張“你是我生命的顏色”紙條輕飄飄落在地上。
陸黎書的目光落在上面,又抬頭看了正在找東西的少年一眼,淺青色的毛衣讓皮膚看起來更白,讓眼尾那個胎記更明顯。
他走過去,面無表情踩在那張紙上。
許青靄終于在最下面找到那支尾端斷了一小截兒的殘破畫筆,拿出來回頭沖陸黎書笑了下:“陸先生,我找到了!”
陸黎書被他笑得有些恍神,眼底神色稍微軟了幾分。
第14章 表里紫霄(四)
許青靄很寶貝地將它拿出來。
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抽走筆,稍微端詳了兩眼,像是沒發覺有什麼珍貴之處。
許青靄主動說:“這是我第一次參加比賽拿的獎,十六歲。”
陸黎書側過頭。
許青靄發覺他眼底的探究意味,朝他笑了下:“不是啦,是安慰獎,嗯……就是一點兒都不好,評委老師怕我難過給的獎。
”
陸黎書雖然沒見過他的畫,但從陸許琛的口中多多少少得知許青靄在繪畫上極有天賦,自由恣意野蠻生長,十分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