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黎書收到消息的時候剛洗漱完,系領帶的手停了,先給他回消息:早。
許青靄:今天又下雪了,好冷。
陸黎書:嗯。
許青靄咬著吸管猜測他有沒有消氣了,抿了抿嘴唇問他:你也起這麼早啊?
陸黎書看得出他語氣里的小心翼翼,想來昨晚那句話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驚嚇,收回來的糖在口袋里焐熱,陸黎書又取出來。
他說:昨晚我嚇壞你了?
許青靄本想跟他抱怨,但打出來又一口氣刪了,改成:沒有,你是好意我知道的。
陸黎書:畫畫是你的學業也是你的工作更是你的驕傲,我贊成你為此付出努力,也相信你會在這方面有很高的成就,但爭分奪秒,不肯吃飯、不肯動彈,用健康去換你覺得這些都對嗎?
許青靄從小就在漠視與暴力的夾縫中艱難長大,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一株下賤的草,S卻覺得他像一朵嬌嫩的花。
許青靄吸了吸鼻子,坦誠認錯。
S問:錯哪兒了?
陸黎書幾乎能想到他的表情,許青靄未必真的知錯,只是這一次的教訓讓他覺得不適應,得讓他自個兒重復一遍,鞏固認知。
許青靄說:不該坐那麼久不動。
陸黎書又問:還有呢?
許青靄:……記得吃飯?
陸黎書勾唇笑了笑,有進步。
這顆糖可以給出去了。
許青靄在心里想了想還有什麼,要不要補上一句不該畫他的腰,或者……
叫句哥哥?
S雖然沒承認,但他總覺得是喜歡他這麼叫的,唔,老男人的不服老?
S:好乖。
許青靄腦袋頓時冒煙。
好、好乖!……?
他手指抖了兩下,到嘴邊的哥哥硬生生噎回了嗓子眼兒,畫室里略微嘈雜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遠,他有種做賊的隱蔽混亂感。
S干嘛突然說這種話,像哄孩子一樣。
許青靄緩了緩紊亂心跳,順桿兒爬到他掌心里得寸進尺:嗯……那好乖,有沒有獎勵啊?
S:你覺得呢?
許青靄想起夢里拽不住的衣角,還有被抱在懷里的微涼氣息,受不住腦袋里的小人兒唆使:哥哥今天穿什麼衣服啊?
S:大衣,但在你真的學乖之前沒有照片,不用暗示。
許青靄小心思被戳穿,一口牛奶差點嗆著,這人怎麼連他在想什麼都知道啊?
他悶悶地咬著吸管,給他S了一張手的照片發過去:畫室里連空調都沒有,你看,手凍麻了。
許青靄的手指很好看,很細很白指尖卻粉嫩得要命。
陸黎書指腹按在圖片上,任由自己想象了幾秒鐘與他十指相扣,指縫嚴絲合縫扣住感受顫抖,想象他雙手困難握住其他東西的樣子。
陸黎書系好領帶,拿起腕表戴上才給他回消息:多穿衣服,不要只在意漂亮。
許青靄反駁他:你又沒有看過我穿什麼。
陸黎書提醒他:我們見過。
許青靄恍然,頓時又有些小不滿:你都見過我,但是我都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一點也不公平。
陸黎書出衣帽間,余光瞥見鏡子,要是許青靄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恐怕會直接嚇跑。
許青靄猜測他是覺得自己不好看,立刻說:你不用覺得自己不好看,我又不介意,我們交換好不好啊?
“許仙,救救菜狗!”
陳菲哀嚎著撲在許青靄的畫架前痛苦:“別玩手機了,玩玩我吧。”
許青靄被嚇了一跳,陡然抬起頭。
陳菲怪異地盯著他:“你臉紅什麼?”
許青靄陡然被她一問腦子里有些擰不過彎兒來,磕磕巴巴道:“沒、沒臉紅啊。”
陳菲一只手抵在下巴上一只手環胸,一臉深沉地盯著他:“讓我猜猜,你肯定是偷偷畫了什麼不和諧的好東西,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許青靄說:“真的沒有。”
陳菲完全不相信,瞇細了眼睛在他臉上梭巡:“你不對勁,你耳朵都紅成那副德行了,在跟誰聊天?”
“沒有跟誰聊天。”許青靄實在受不了她的逼問,一偏頭看到畫架,轉移話題問她:“你找我什麼事?又畫不出來了?”
經他一提醒,陳菲臉頓時垮了。
“我是fw,我是沒用的小笨蛋,救救我。”
許青靄松了口氣,等陳菲轉頭回自己畫的時候飛快給S發了一條:我要寫作業了,然后將手機塞在口袋里,側身去看陳菲的作業。
“這里線條不夠硬朗,太軟了,整體風格也就顯得偏弱沒有重點和支撐點。你選的這個題目,色彩對比要大膽一點,最好強化直觀沖擊力。”
陳菲若有所悟,“那用紅色?”
許青靄頓了頓,拿過她的顏料板幫她調了一個色出來,“紅色太割裂了,層次感疊不上來,很容易造成主次逆反,用這個吧。”
陳菲眨巴著眼睛看了看畫,又看了看顏料板,幾秒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我靠,太牛逼了!許仙你是我的神!”
許青靄笑了下:“你不要太束手束腳,畫畫是一個抒發的過程,結果什麼樣都是自己最淋漓盡致的表達,大膽一點。”
陳菲微怔。
她從小學畫,一向是希望老師滿意、家長滿意,希望有人喜歡、終有一天成為很厲害的畫家,但也在無形中磨去棱角。
她身邊也大都是這樣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許青靄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