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痛覺神經無限放大,何念的腦海里一個激靈,無力地叫了何文淑一聲后,哀求似地說:“媽,我求求你,等我救了他,您想怎麼樣都可以,行嗎?”
何念的性子硬,從沒有這樣求過人。往常有什麼事,何文淑也總是順著他。這是第一次,兩個人之間的角色互換。何念低頭求人,何文淑不依不饒。
“不……”何文淑看著兒子,咬著牙搖頭說:“不……你走了,你就不是我兒子了。”
何念閉上了眼,手上卻絲毫不敢松動一點。突然,手被另外一只手拿開,何文淑驚呼一聲,秦雨濃一把將何念推開,挺直身子跪在了何文淑面前。
宋修書以前一直跟秦雨濃說,何念應該是她秦雨濃的兒子,因為脾氣和她一樣倔強一樣冷傲。而宋晤則隨著何文淑,溫和而又淡雅。
她秦雨濃一輩子沒求過什麼人,想要什麼直接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取。她認為這輩子在世上,唯一不能委屈的就是自己。她秦雨濃,從不對任何人低頭。
但是今天,為了她兒子,她直挺挺地跪在了何文淑面前。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說話都保持著平時開會時那種女強人的語氣。
“所有的錯都是我鑄下的,我求你放你兒子去救救我兒子。司機在下面等著,沒有腎源,時間快來不及了。”
聽到“沒有腎源”這四個字時,何念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不說任何話悶頭就往外面跑。
何念要走何文淑心下一急,手上的刀直接往心口上戳:“何念,你敢邁出這個家一步試試!”
女人的動作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完成,秦雨濃握住了水果刀,鮮血順著兩個女人的手緩緩流淌而下……
母親的話讓何念停住了腳步,再轉身,何念已經面如死灰。
“媽,您非要逼死我嗎?”
兒子灰敗的臉色和死氣沉沉的話語讓何文淑愣住了,喉嚨又干又澀,何文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不能逼死自己的兒子,就算自己死,也不能逼死自己的兒子。
死寂的氣氛讓三個人都仿佛置若冰窟,何文淑最終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家門。
她傾盡一生,最終所有的一切都毀在了秦雨濃的手里。
丈夫、兒子、家庭、人生……
眼角有一滴淚緩緩滑落,何文淑低頭看著仍舊跪著的秦雨濃,瞳孔已經開始渙散,握住水果刀的手緩緩抬了起來……
料定有個什麼樣的結果,秦雨濃也是做好了準備來的。血肉模糊的手松開刀刃,秦雨濃突然微笑了起來。
“我搶了你丈夫,你殺了我,解了恨……我兒子喜歡你兒子,我死了,我兒子也是你的了。這樣,咱們兩個人算不算是扯平了?”
嘴角漾開一抹詭異的笑,何文淑舉刀扎向了她……
踉蹌著奔下樓,樓下的盧蕭已經等急了。見何念下來,一把把他拽上車,發動車子疾馳向了醫院。
車子開得飛快,車窗開著,風刮進來割得臉都疼。全身沒有一絲感覺,何念將手放在心口,心跳都察覺不到了……
到了醫院,急診室外胡迪和曾鳴都在。何念看著兩個人眉頭緊鎖的樣子,掐了自己一把讓自己冷靜下來,盧蕭沖著胡迪喊:“何先生過來了。”
本來已經夠煩躁的曾鳴聽到盧蕭的聲音,抬腳踹在他身上,眉峰間陰戾地可怕。
“你給我閉嘴!”
從下車走到這,何念就一直被盧蕭推著,剛才曾鳴那一腳將盧蕭踹開,何念趔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穩,身后就只有一根木棍支撐著,別人再說一句他接受不了的話,他就塌了。
胡迪眼圈發紅,可見剛哭過,見何念過來,像吃了定心丸一般。胡迪說:“剛聯系了懷特先生,史密斯先生已經從美國那里調過來腎源了,現在正在做手術,已經脫離危險了……何念!”
眼前的黑暗讓何念措手不及,倒在地上的時候腦袋里卻在想。真好,脫離危險了……
意識漸漸清晰,眼睛又像是睜開又像是合上,何念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陷入一個巨大的黑傘之上,傘內的空氣被他壓得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直到最后消失,何念平躺在了黑色的傘上……
僵直著身體抬眼看上空,上空也是黑色的,已經沒有任何一絲力氣,哪怕是翻個身,都是那麼困難。
正在他準備放松身體歇一會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特別巨大的轟隆聲,然后身下的黑傘就開始像水流一樣的狂舞起來……
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何念抓著身下的傘想要保持住平衡,誰料伸手一抓卻抓起滿手的泥沙。心臟仿若要跳出來,猛然低下頭,原本的黑傘變成洶涌的泥石流……身體正不受控制地被一點一點地吞噬進去,何念想動,卻死活也動不了。
求生的欲、望讓何念的身體劇烈擺動了起來,越是掙扎,身體就陷得越來越深……等到泥沙淹沒到脖子,后背突然被什麼推了一把,何念被推離了出去……
身體被推離開來,何念猛然轉頭,看到剛才自己躺著的地方,一個人形的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