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一定得搞清楚他是怎麼了。孔三跑去草棚里拿了一把青菜葉子,又回來,敲門:“貴寶,兔子還沒吃呢,我拿了點兒菜葉子來。”
吳貴寶屋子里養著兩只灰毛小兔子,是孔三去山上抓來給他養著玩的,此刻其中一只正被吳貴寶抱在懷里。
“我待會兒再喂。”吳貴寶的聲音從屋里傳出來。
“貴寶,你就開一條縫,我把菜葉子從縫里遞給你就走,成不?”孔三央求著,“你,你別這麼對三哥……”
在吳貴寶心里,孔三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之一了,他哪兒經得起聽孔三這麼說話?立馬就起身去開門了,不過怕孔三進來,只按照他說的開了一條縫。
門外年輕的漢子一臉委屈,從縫里遞進來菜葉子。
吳貴寶覺得愧疚,接過葉子道:“三哥,我沒有生你的氣,你這麼好,我……”
吳貴寶話音戛然而止,睜大眼睛用力抵住門——孔三竟然說話不算話,一手伸了進來,把住木門往里推。
“三哥,三哥!”吳貴寶慌了,急得用肩膀去頂門。
“哎喲!手要斷了!”孔三夸張地慘叫一聲。
吳貴寶嚇得立馬松了勁兒,著急道:“夾著手了?!三哥你沒事吧!”
孔三趁這機會,肩膀頂住門,接著腿也進來了,繼而整個人都強勢地擠進了門里來。
吳貴寶這屋子小,只放得下一張床,孔三個高,人進來之后,立馬襯得屋子里更逼仄了。
“你怎麼生三哥的氣呢?!”孔三還是氣不過,覺得自己受大委屈了,一進來就瞪著眼睛,兇巴巴地問。
吳貴寶肩膀一抖,不住后退,眼淚又往下掉:“沒有,三哥……”
孔三心里頓時揪著似的疼,迅速換了語氣:“三哥哪兒錯了,改還不成嗎?我以后再也不吃你吃過的半截東西了,你,你嫌棄三哥是嗎?”
吳貴寶搖頭,臉上神情仿佛將碎的玉:“不是的,口水臟啊……三哥……”
他的口水臟。
看著吳貴寶的樣子,孔三突然腦子里一陣清醒,大概明白過來為什麼吳貴寶會有這種反應了。
媽的,究竟是哪個畜生欺負了他家這麼乖的貴寶?!真該遭天打雷劈!
“誰說臟了?你的口水才不臟!”孔三一心想哄住吳貴寶,一個沒留神,把真實感受說了出來,“三哥吃了你那半截蝦子,心里偷著樂呢,吃得可香了!”
話音落,兩個人都愣怔住了,小屋里安靜得能聽見掉針的聲音。
這齷齪心思,怎麼就這麼說出來了?連孔三也被自己驚呆了。
吳貴寶白凈小臉全紅了,羞得想找個洞鉆進去。
說都說出來了,回不了頭了。孔三直勾勾看著吳貴寶,心想太監又怎麼了,他就是喜歡上一個太監了,他喜歡他,想疼他,想讓他高興,想趕走他心里的陰霾,想和他一直這樣過兩個人的日子,或者更進一步地過兩個人的日子。
如果把一個好人放進他心里,壞人會從他的心里被趕走嗎?
孔三覺著可行,也許可以試一試。
他一步一步靠近吳貴寶,直到只有一臂的距離,破釜沉舟,直白地問:“貴寶,三哥是斷袖,你知道嗎?”
吳貴寶瞳孔都在震顫,面對孔三近乎赤裸的暗示,整個人都不敢動,半天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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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兩個人都沒睡著,孔三在床上翻來翻去,一邊心疼吳貴寶,一邊替自己高興,今晚上這麼一說出口,從明天開始他就可以不用再掩飾自己對吳貴寶的那種心思了,不行,還是得稍微掩飾一下,貴寶那麼溫軟,萬一被他嚇著了怎麼辦。
吳貴寶也沒睡著,平躺在孔三給他打的床上,胸前蹲著小兔子,正被吳貴寶輕輕捏來揉去。
孔三是斷袖他看出來了,問題是,自己也是斷袖,孔三也看出來了嗎?
他沒和男子有過感情,只有在宮里時,遠遠見過御前的周大人,就有一點點喜歡,喜歡他的高大英武且,喜歡他代表的守護意義。
孔三也代表守護,并且孔三真正的守護了他。
相處了三個月,吳貴寶心里其實是有一些喜歡上孔三的,相比起喜歡周亭的那種淡淡的縹緲的感覺,他對孔三的感情則要濃烈得多。
但他不敢表現出來,因為他是個太監,太監哪兒配被人喜歡?孔三不知道他是太監,孔三更不知道的是,他被玷污過。
這麼好的三哥,他配不上。
吳貴寶把兔子放下去,趴在枕頭上悶聲哭起來。
一個月之后他得走,不能再厚臉皮地待下去了,孔三應該去喜歡一個更好的男子。
吳貴寶番外四
莊稼地的活干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天氣也變冷了,開始下起雨來。
兩人便成天待在屋里不出去,吳貴寶的房門更是關得緊緊的,只有一天三頓飯過去給孔三做飯一塊吃,吃完就回去。
“就不能在這邊待一會兒,咱倆說說話?”吃完飯,孔三在收拾灶臺,對著一邊洗碗的吳貴寶埋怨道,“這下著雨,日子一天那麼長,沒個人說話,多悶。”
吳貴寶聲音弱弱的:“我,我這人也很悶,和我說話沒意思的,三哥。”
孔三沒回話,洗完碗吳貴寶回到自己的小屋后,剛在床上坐下沒多久,忽然頭頂一聲悶響,屋頂的茅草被捅破了個碗大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