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的茶來了,這就給您現沖!”小二上來替我沖茶,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提著湯瓶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專業。
“會沖小魚嗎?”我問他。
小二提著湯瓶注水的動作一頓:“啊?”
我看著他沖了一半的茶,看出來這就是很普通的沖法,他不會。
“沒事,接著沖吧。”我隨手抓了把旋炒銀杏吃,忽然聽見身后桌子的兩人在談論國事,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改年號了。”一個老者嘆氣道。
與他一起來喝茶的是個年輕人,困惑道:“崇治用得好好的,陛下怎麼突然要改?”
老者:“你還不知道?陛下因沒有子嗣,將皇位禪讓給了魏王,過不了幾天新皇就要登基了,改年號崇寧。”
年輕人:“還有這種事?陛下當皇帝當得好好的,竟然愿意將皇位拱手相讓?我聽說,陛下沒有子嗣,皆是因為那位善妒,是不是這樣?”
老者:“哪位?”
年輕人:“閹過的那位啊,聽說閹人內心陰……”
腦袋疼,我把茶錢放桌上,戴上斗笠出去了,繞過潘樓大街,熟門熟路地到了凈身房門口。
一路走到這兒,又有些累了,我在臺階上坐下稍作休息,看街上人來來往往,忽然余光注意到一個穿黑色窄袖交襟長袍的高大男人站在了凈身房大門的另一邊,臉上戴著半截面具,整齊的發髻上簪著一根簡樸的白玉簪子,安安靜靜的站著也不和任何人說話,不知道來干什麼的。
不過我猜他不是要進凈身房去當太監的。
在臺階上坐了小半時辰,看著街上不少年輕男女穿著輕便的騎裝,拎著食盒,拿著風箏,有說有笑地朝城門的方向走。
“他們去干什麼呢?最近有什麼節嗎?”我納悶道。
“出去春游啊,最近天氣好,正適合出門騎馬去玩呢!”凈身房門口一個老太監搭我的話道。
春游……
現代的春游可沒古代這麼青山綠水無污染,我有點兒心癢了,前幾天在盧青家根本沒怎麼玩夠,便問:“春游去哪兒最好玩?”
“江南啊,落花時節,江南風景最好了,水鄉風景美,人也美,我年輕時也騎馬去過江南,那地方真是如畫一般。”
我:“當真這麼美?”
老太監:“當真!你去了便知道了,誰還誆你個小子?”
“那我回家之前得去江南玩玩,公公,勞煩,借用下紙筆。”
我拿著一張寫著“雇請護衛”四個大字的紙站在街邊,剛站定,便有五大三粗的漢子上錢來問:“這位公子,您請護衛?多少錢一月?管飯不管?在哪兒當差?”
我:“管吃管住,我要去江南玩一趟,一個人走怕不安全,你多少錢能跟我走?”
方才在凈身房門邊上站著的那個戴面具的黑衣男人也過來了,站在人群里不說話。
漢子思忖:“管吃管住……八兩銀子一個月如何?”
“管吃管住還八兩銀子,他坑你呢!”又湊上來一個男人道,“公子我跟你走,只要六兩!”
“我五兩。”黑衣男人湊近了我身邊,突然出聲道,聲音低低的。
一個湊熱鬧的老頭笑道:“嘿嘿,公子,你雇這位兄臺吧,這位兄臺身材高大,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五兩可以了。”
“我四兩!公子!”最先那漢子著急道。
“三兩三兩!我也會功夫!”第二個來的男人道。
我收了手上的紙:“三兩可以啊,挺便宜的了,那就……”
“我不要錢!”邊上的黑衣男人急了,低著聲急促地喊了聲。
“怎麼不要錢啊?這可真是怪事,”那漢子道,“公子你可小心,你長得俊,這人不圖錢,指不定圖你什麼呢?”
這漢子說的有道理,但不要錢真的很吸引人啊。
“嗐,都是男人,有什麼可被圖的,免費的東西哪有不要的道理?勤儉持家才是過日子的道理嘛。”我轉頭問那黑衣的男人,“那就你吧,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馮玉照。”
黑衣男人聲音硬邦邦的低沉,還帶著一絲不怎麼明顯的靦腆,混在春日的風里,莫名聽得人心里像有琴弦動了一下。
番外 沒有這種普雷,真的
“我叫謝二寶,也叫謝洲,也可以叫二寶粥,這是我的仆人趙煜風,他正在屋子里生火,打算烘干我們被梅雨季節襲擊的衣裳,我們來江南一個月了,但是一直下雨,我們沒有出去玩過,天啦嚕啊,真踏馬慘啊……”
趙煜風生起了火,臉上蹭上幾抹黑,問我:“主子?你為什麼拿著個鏡子對著說話?”
我挺尸在床上,手垂下來把小鏡子摔在了床上,頹然道:“我在假裝我有個手機,記錄一下這糟糕的心情。”
如果一個月之前我選擇了進去凈身房,現在可能已經在家里玩手機吃牙簽牛肉檸檬雞爪了吧。
“都怪你,”我郁悶道,“誰讓你拋下皇帝不做跑出宮來的?還故意守在凈身房附近,好一個守株待兔。”
趙煜風洗了手,把熏籠罩在火盆上,把濕衣服一件一件攤在熏籠上,悶悶的不說話,攤完之后拎著木盆出去了。
我們租的這間小屋子全是木頭搭建,臨著水的吊腳樓,腳踩在木地板上走路時,腳步聲特別清楚。
所以我知道趙煜風就站在屋外廊檐下,窗邊的位置,他的腳步聲到這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