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聲音莫名有些耳熟,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只見他皮膚白皙面容清秀,還帶著種尋常男子身上沒有的風流冷艷氣息,臉也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這人。
“應當不會吧,他們把城都封死了,若是出來偷襲咱們,回去可就難了,哪兒會有這麼大膽子?”男子身后的一個士兵道。
“那可不一定,守城的那太監詭計多端得很。”男子冷笑了一聲,朝身后兵說話時,頭稍稍一偏,再一轉回頭來時,和我對上了視線,臉上表情霎時變了。
“謝、二、寶?!”男子不敢相信地看著我,兩眼充滿了憤怒和仇恨,當場拔出佩劍,“抓住他!!他是衍州的監軍!”
我和盧青拔腿便跑,施展輕功踏上帳子,在追殺下飛至馬棚,搶了兩匹馬狂奔出去。
“那個是謝二寶!抓住他重重有賞!”
來追我們的兵越來越多,回城的方向也有兵包圍了過來,我倆只能就近朝林子里逃。
追兵出動了少說一萬,我和盧青在馬屁股上插上匕首,讓馬繼續朝前狂奔不止,棄馬爬了上樹,看著追兵從腳下過去時,大氣不敢出一口。
“林子外都守著人。”盧青小聲道,示意我看。
我轉頭去看,果然從樹葉間隙里看見樹林外全是執著火把的成田兵。
“看樣子是非抓住我不可了。”我哭笑不得,“也挺好,這樣一折騰,明天他們去攻城,精力就會差些,咱們先在樹上待著吧,這會子是下不去了。”
我們選的這棵樹挺高的,為了保險起見,又往上爬了爬,而后輕手輕腳脫下扎眼的成田兵服飾,塞進樹干上不知什麼小動物打出的洞里,只穿一身夜行衣方便隱蔽。
孫鴻光的人幾乎是撒大網地在林子里找,好在這片林子大得很,夠他們找上好一陣。
夜晚褪盡,旭日升起,遠處衍州城的北城門,成田軍又開始攻城了,箭矢、飛石、攻城梯,守城將士還擊,放火放箭,但不斷有成田兵爬上城墻去。
那邊城樓上兩軍殺成一團,這邊林子里搜尋我和盧青下落的兵依然沒放棄,兩邊同時進行,只能說孫鴻光的人真是太多了,不要錢似的。
“今天能守得住嗎?”盧青遠遠望著城墻,問我。
我靠在樹干上坐著,內心幾乎已經麻木:“能,只是又會少些弟兄。”
今天的攻城戰持續的時間很長,他們的糧草被燒了,想必還是有些心急,想快些攻下衍州,否則挨到將士們餓到沒力氣的時候,只能中止這場戰爭。
到時候等趙煜風醒了,離城回京,把孫鴻光的罪證往內閣大臣們那兒一擺,召集各地駐軍發兵成田,等待孫鴻光的將會是舉國之力降下的滅頂之災。
他輸不起,所以開始急了。
這邊搜尋我們的士兵也無比賣力,到夜幕又再降臨的時候,最先認出我的那個男子開始懷疑我們可能是躲在樹上了。
“媽的。”我聽見了,捂著餓了一天一夜餓到癟得快凹起來的肚子,無語極了。
我做夢都沒想到我竟然還會有餓肚子的一天,就他媽好氣。
“公公,怎麼辦?”盧青也餓得聲音虛弱了不少,聽起來終于像個少年了。
“等死唄,還能怎麼著?”我破罐子破摔道,“下去和他們拼命嗎?林子里有一萬人,林子外又守著一萬,下去打,你打不打得過?”
盧青誠實地搖搖頭。
“咱家也打不過。”我試圖從天上找幾顆星星觀察觀察解解悶,卻發現天上都是飄的煙,灰蒙蒙的什麼也看不到,干脆閉上了眼,“燒了他們的糧草和箭,兩條人命換這些,值了,只可惜死之前連親近的人都見不到,盧青,你現在最想見誰?”
盧青想了想,道:“想見我師父,公公,您呢?皇上麼?”
腦海里把這個問題走過一遍,第一張出現的臉確實是趙煜風。
不,我想到他一定不是因為想見他,肯定是因為太恨他。
如果我就這麼死了,希望魂魄能回到現代世界,這輩子都不用再看到那個討厭鬼,他就連躺在床上變成了植物人,還是能曲折地害我挨餓。
“你想多了,并不想見到那個禍水,如果不是他,我能落得在樹上等死的下場?”
正打算遵循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習慣睡覺了,忽然樹下就傳來一聲喊:“這棵樹上好像有人!”
我毫無感情地宣布:“盧青,咱倆完了。”
“弓箭手!往樹上放箭!一、二、三……”
“放”字還沒出口,林子里倏然響起“咻咻”箭矢破風之聲,緊接著數聲慘叫聲傳來。
聽這動靜,我和盧青互相看了一眼——是成田軍中有人中箭了,這是怎麼回事?
“殺——!!!”突然間林子里爆出一陣喊殺聲,馬蹄聲、刀劍聲不絕于耳。
“是親從兵!”盧青撥開樹葉看了看情況,驚喜道,“親從兵出城來救咱們了!”
我卻一點兒都不驚喜,成田軍雖然說是餓著肚子,但人數畢竟數倍于親從兵,他們出來干什麼?純粹是找死。
“一群蠢貨,”我冷冷道,“誰要他們出來救了?會不會算賬?救咱們兩個犧牲親從兵值得麼?哪個蠢材做主下的令?皇城司是要反了嗎,竟然擅自聽了不知道哪個小武官的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