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兩年不知怎麼的,趙煜風身體好了的消息傳了出去,而后御案之上,每隔幾天便會有勸趙煜風雨露均沾,為皇家留些血脈。
趙煜風自然是沒有去的,我這麼小氣,也不能讓他去。
清君側麼,只要君側的奸佞被處死,以清君側為名出師的軍隊就失去了出師的合理理由。
但趙煜風不想殺我,所以他冒著被孫鴻光打敗,再次成為傀儡皇帝的風險去了衍州。
我坐在凈身房門口,周亭站在我身側,今天這里已經沒有一人敢阻攔我。
街上百姓神色慌張,有不少人在收拾細軟準備離開中京城往更南方先逃一逃了。
進去還是不進去?這是一個問題,我很糾結。
還是回去吧,這里的一切究竟和我有什麼相干呢?我只是個異世界的來客而已,連我和趙煜風之間的感情都能是假的,留在這兒還有什麼意思?
然而起身的一瞬間,站在旁邊半天沒說話的周亭卻突然吱聲了:“皇上這些日子病了,身體不太好,謝公公,領兵打仗已經是勞累身體,您若此時再走了,于陛下又會是一次精神上的重創,屆時不但身體會出差池,仗打輸了,還將生靈涂炭,不如您等這仗打完了再走?”
第116章 他們這次,會要趙煜風的命(修)
馬車沿著官道往北走,路上時不時能看到南逃的百姓。
連趙煜風的子民也清楚,他不大可能打得贏孫鴻光。
我放下簾布,看見坐在對面的周亭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問他。
周亭:“這是在馬車里,公公您是否還有必要戴著席帽?”
“當然有必要,”我道,“孫鴻光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南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我死,難保不會有人想提了我的人頭去送給他以結束阻止這場戰爭。”
周亭:“沒人知道您長什麼樣子。”
我十分謹慎:“萬一有人想隨便抓個太監冒充我,砍了頭提去給孫鴻光,又正好抓住了我呢?”
周亭忍無可忍:“皇城司一萬親從兵就在這馬車外護著您,就算是孫鴻光本人帶著二十萬大軍來了,想拿走您脖子上的這顆腦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一萬親從兵能和二十萬大軍相抗衡?親從兵這麼厲害?”我驚呆了,把紗簾朝上一掀,睜大眼睛看著周亭,心想那我們帶著這支隊伍去衍州,不分分鐘能擊退孫鴻光了嗎?
只見周亭一臉嚴肅正經答道:“一萬親從兵應該可以護著您順利逃走。”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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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隊伍一天之后抵達衍州,上萬匹馬整齊踏在地面上的動靜幾乎讓衍州城里的人以為是成田軍從城后發起了攻擊。
我鉆出馬車,遠遠看見城門樓上站著人,有幾個身影是眼熟的,卻不見趙煜風的身影,禁軍統領站在其中,下令打開城門。
一萬著輕甲騎高頭大馬的親從兵整齊地進了衍州城。
我心里猜想,趙煜風知道我竟然還會來找他,一定心里樂得開花了。
即便他騙我,傷害我,但我作為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善良的現代文明人,在這種危難關頭仍會出于人道主義回來幫他。
但這是最后一次了,這一戰結束,無論如何,我都會回去了。
馬車直接到了行宮,下車的時候,只有御前副總管在行宮門前等著我,微微躬著身子,朝我行禮。
趙煜風居然沒來接我?我掀開紗簾,問:“皇上在哪兒?在商議作戰計劃嗎?”
御前副總管緩緩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微微泛紅,顫聲道:“陛下他病了……已經昏迷兩日未曾醒來。”
裝病裝可憐,是趙煜風的慣用伎倆,現在還聯合副總管一起裝,我冷笑一聲,直接朝里走。
經過行宮里眾多內侍和宮女還有侍衛跟前,我注意到他們神情和往常在宮里時不大一樣,有的緊張、有的擔憂、有的則是惶恐,大約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戰爭。
到了主屋外面站定,我對門口專司傳話的太監說讓他進去向趙煜風通傳一聲,就說我來了。
傳話的小太監眼睛也紅紅的,推門進去了。
片刻后他出來,朝我躬身,道:“管公公說請您進去。”
“管公公說?”我道,“皇上沒說讓我進去?”
小太監低頭道:“您,您進去吧……”
我擰起眉毛,心想趙煜風不但自己愛演戲,找的人也都這麼會演。
我撩起衣袍下擺跨過門檻,進了屋去,看見趙煜風確實在床上躺著,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床邊坐著管公公,正在給趙煜風喂藥,太醫院院首也在,皆是一臉愁容。
“陛下,奴才把您的親從兵帶來了。”我沒靠太近。
“公公,”院首回過頭來對我道,“陛下昏迷著,聽不見您說話。”
我又朝那邊走了兩步,站近了,又叫了趙煜風兩聲,都沒回應,睫毛耷拉著,一張俊臉少了血色看起來還真怪可憐的,管公公正一勺一勺地將一碗湯藥喂進他嘴里,然而他并不會張嘴吞咽,一勺藥總有半勺是順著嘴角往下滑了出來。
碧珠蹲在旁邊,不停地用一方手帕擦著趙煜風嘴角流下來的湯藥,以免浸濕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