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袖子里摸出幾塊散碎銀子給他一看,小孩眼睛登時直了,二話不說,直接把整個挎包都給了我:“都賣你,這一袋五兩銀子!”
我把手上一把都給了他,他左右看看,領著我進了巷子,又到了另一條熱鬧的街上,半路上他突然又猶豫起來:“可是我們東家不讓直接領人去……你不會是官府的人吧?”
“你瞧我這樣像是官府的官爺麼?”我和善地笑。
小孩:“要不哥哥你留個住址給我,我先回去告訴東家,若是東家愿意做你的買賣,到時候自會差人去你府上告知,然后再約談買賣的地方。”
我頓時心累,這一來一回一來一回的,最快也得下午去了吧?我不由得懷念起了有手機的時候。
“可是我著急要今天的這份小報。”我勸道,“或者你遠遠地指給我看是哪一間屋?這樣你東家不就不知道是你帶過去的了?”
他看著我手里的銀子,想拿又神色猶豫的樣子。
我又從袖子里掏出一把散碎銀子來:“幫幫忙?剛才你賣報的那巷口,有好些賣飲食果子的攤子。你喜歡魚嗎?有個賣小魚的攤子,紅的、花的,拇指大一條,這些銀子可以買許多條了,還有小兔子……”
“謝謝哥哥。”小孩吞了吞口水,伸手抓走了我手里的銀子,道,“我也是在替東家招生意。”
我點頭贊同:“對對對。”心里卻道,你東家馬上就要遭大殃了,看我不把他的雕版都偷出來砸了燒了,讓他當八卦狗仔。
又繞了幾段路,到得一條穿城而過的小河邊,小孩終于停下,伸手指了靠河的一排房子給我看:“屋后種了一棵大榆樹,樹下有個大水缸的那家就是了。
”
小孩完成任務,立馬就跑了,我沿著河邊一排柳樹走過去,不遠不近地停下往屋后有榆樹和大水缸的那間屋子張望,沒一會兒,就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從后門出來,身上也挎著個布包,想來里頭裝的也是小報了。
地方找到了,可是怎麼把里面的小報和雕版偷出來毀掉呢?
我假裝路過,圍著屋子繞了半圈,從半開的窗戶里看見里面有好幾個婦人和漢子正拿著刷子在木刻雕版上刷上墨汁,然后將白紙覆在上面再揭下來,背面在另一塊雕版上再一印,一張小報便印好了,暫且晾在一邊。
一個長胡子的男人則正在把邊上一大摞印好的小報數成等份放到一邊去。
里面都是人,如果直接進去搶,光是那幾個婦人沖上來就能把我這個孱弱的太監打死了。
得讓他們都離開這個屋子。
我邊走邊想主意,不留神走回了街上,正巧一個貨郎擔著擔子經過我身前,我不由自主地視線往他擔子上看了幾眼,看到一把小孩玩的長弓時忽然腦子里一亮。
“這弓多少錢?有沒有箭?”我攔住貨郎問。
“有有有,”貨郎放下擔子,翻找,“這箭沒上鐵箭簇,既能中靶,又不怎麼能傷人,正適合小孩玩。”
不能傷人就最好了,萬一射不準也不用怕。
一刻鐘后,我背著弓,爬上了那棵榆樹幾乎最頂端的位置,藏在茂密的枝葉里,將隨手在那貨郎處買的幾個小而薄的布袋子裝滿銅錢和碎銀子,接著觀察印小報的屋子和街上的距離,很好,中間隔了三間屋子,不遠不近。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掄圓胳膊,猛然發力,把其中一個布袋子遠遠朝街上拋去。
緊接著飛快搭弓拉滿,近日里趙煜風手把手教我的那些技巧,這一瞬間全灌注在了這一箭上——“胳膊擺平,腰用力,用兩眼之間去瞄準”,趙煜風的話仿佛念叨在耳邊,我瞄準飛在半空的布袋子放出一箭。
瞬息之后,木箭于半空中射穿了布袋子,“嘩啦”一聲,街上下起了銅錢雨。
“什麼東西砸到老子!哎?哪兒來的錢?!”
“天爺啊!天上掉錢啦!”
“老婆子快來撿!這兒掉錢了!”
街上頓時一片驚叫,屋里印報的人聽見動靜,朝外看了看,互相說了幾句話,只有一個漢子出門往街上去了。
竟然射中了,我擦了把頭上的汗,剛才放箭時一用力,身體晃了下,有點兒恐高起來,站了站穩,再拋出去一個布袋子,如法炮制,又一個,又一個,又一個……最后一個布袋子,我在里面塞了兩錠金子進去。
“還有金子!天哪!”
街上動靜越來越大,出去撿錢的,看熱鬧的,人擠著人,屋里的人終于坐不住了,全部出門跑去了街上。
我迅速從樹上下來跑過去,驚喜地發現他們走得太急連門也沒鎖上,讓我直接進了門。
然而進去之后卻犯愁了,印好的小報堆成山一樣高。
我一個人搬不走。
可街上的錢很快就會被撿完,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就算我把東西搬出去了,他們難道不會出去追?
我視線落在屋里正燒著火的火盆上。
沒辦法,對不住了。
我抓了一大把小報,在屋里炭盆引了火,把堆成山的小報推倒,分開好幾處點燃,紙張易燃,火勢瞬間變大,燒得整間屋子都亮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