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媽擱宮斗劇里頭,哪個妃子有這麼受寵,立馬得有別的妃子要來害她了吧?
還好我只是個太監。
過了會兒,雨停了,云層之上泄下來些陽光,在浸過雨水的花草木石上折射出溫潤光澤來。
“好有閑情雅致的太監。”忽然有個女人的聲音傳進水榭來,“瞧這周身氣度,竟不像個奴才了。”
我聞聲轉頭去看,說話的人有些眼熟,是個看著三十多的冷艷女人,發髻上插著一支藍色鳳釵,水青色白色狐毛滾邊褙子上繡著三只鳳凰,由一眾宮女太監簇擁著,正坐在一架華貴步攆上冷漠地望著我。
在她身后,是同樣坐著步攆的姜昭儀,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仿佛看仇人般看我。
我已經認出來這人是皇后,沖她們行禮:“皇后娘娘金安,昭儀娘娘金安。”
“是御前的謝公公吧?”皇后道,“既然來了后宮,上本宮那兒吃盞茶去吧,正好六宮姐妹都在,你做了皇上的人這麼久,還未曾和姐妹們一起來請過本宮的安呢。”
永寧宮。
上次來我還是個灰衣太監,抬著趙煜風的步攆來的,餓著肚子在外面等,彼時趙煜風還是個火藥桶,成天拿我撒氣,半點兒現在的好臉色也沒有。
這次來我能進去了,甚至是在主屋的會客廳里,皇后在最下方給我添了張椅子讓我坐著,這是主子才有的待遇,然而我感覺到這并不是什麼好事,中途想差個長隨回去報信,但長隨被皇后的人攔了。
廳里坐了二十來個年輕貌美風姿各異的女子,只有皇后、蘭嬪和姜昭儀我認得出來,其余大概中秋那晚匆匆見過,但已經忘了。
皇后坐在上首鳳榻上,眼里含著淺淺的笑,看著下方眾嬪妃們,而嬪妃們都看我,打量、好奇、探究、憎惡,什麼樣的目光都有。
“長得倒是好顏色,可惜是個內官。”一嬪妃道,“若是男子還可收做男寵,內官身有殘疾,照祖宗法制,是不能有名分的。”
一句身有殘疾,仿佛把我衣服扒了晾在眾人眼底下,登時便有好幾人掩著嘴嘻嘻笑起來,我雙手放在膝上抓緊了太監服的下擺,不知道做什麼反應,只能沒有反應。
又有人道:“可別說,皇上那麼寵他,昨夜二寶妹妹在含章殿睡了一宿,皇上今早早朝都沒去上,說不定會為了他破例也未可知,畢竟規矩是死的。”
一聲“二寶妹妹”又是惹得廳里一陣銀鈴般笑聲。
笑聲過后是一陣令人發憷的安靜,只聽得見她們輕輕磕開瓜子,茶盞杯蓋相碰的聲音。
我緊張得喉嚨里發干,然而我手邊的高腳幾上卻是沒有茶的,皇后讓我像個主子一樣和大家坐在一起,卻沒有吩咐人給我上盞茶。
坐在皇后下首一妝扮艷麗華貴的紫衣嬪妃又起了話頭:“聽說圍獵時皇上就寵幸了你,回宮來一月有余,也不曾來過后宮,圣上龍體,可是好了?”
我照實說:“回娘娘的話,皇上已大好了,傷口已經長好結疤了。”
“不是問你這個。”
忽然屋里的宮女太監都退出去了,連帶我的兩個長隨也被拉走,門被關上,我正納悶,聽得那嬪妃繼續道:“本宮是問你,皇上的不舉之癥可是好了?”
這屬于趙煜風的隱私,雖然說宮里都知道他不行,但若這話再從我這個和他睡過覺的人嘴里說出去,那就更顯得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這話我不能說,但也不能撒謊說趙煜風好了,所以我搖頭:“奴才不大清楚皇上這方面的情況。
”
“不清楚?呵,圍獵那晚御帳周圍多少人聽見了動靜,當時叫得歡,現在倒說不清楚了?”那嬪妃冷笑,“本宮看你就是不想說,就是想獨占!你一個太監,也生不了子嗣,還要如此霸著皇上?用心何其險惡?”
我語氣盡量卑微:“奴才沒有這麼想過,娘娘請息怒。”
那嬪妃眼神毒針般看著我道:“奴才?既然知道自己是奴才,就要有個奴才的樣子,你瞧剛才滿屋的奴才,有誰是像你一樣坐著聽話的?”
這他媽是皇后讓我坐的啊!我去看皇后臉色,后者卻低頭慢悠悠喝著手里的茶,充耳不聞似的。
我懂這意思了,起了身,恭敬站著。
她們繼續說話:“皇上這都多久沒來后宮了……我們這些高門貴女,難道竟是進宮來當擺設的不成?反倒是你這個太監,你不和皇上睡的時候,皇上不來后宮,你一和皇上睡,皇上連早朝都不上了。”
“皇上可稀罕這奴才了。”姜昭儀道,“御駕回宮時碰上刺客,竟是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護著這奴才,還為他挨了一箭呢,臣妾心疼得要命!”
又有人道:“臣妾還聽聞,在成田時,皇上為了他射殺了十幾個孫老將軍的屬下,差點兒和貴妃娘娘您的娘家鬧翻了臉。”
那紫衣衣裳的嬪妃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沉著臉道:“真是妖宦誤國,做錯了事的奴才,還配站著?你跪下吧。”
我站著不動。
“貴妃娘娘叫你跪下,你這奴才是要忤逆主子嗎?”姜昭儀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