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喪?”黑衣墨發的青年從大樹背后轉出,“大清早亂跑什麼?”
“我打了點兒水給你洗漱。”我捧著野粽葉朝他走過去,高興道,“你就在附近?太巧了。”
馮玉照一臉不耐走在前面:“巧?不出來找你什麼時候回得去?凈添亂。”
我抿了抿嘴,不吭聲了,捧著水跟在后面。
繼續上路,馬兒從林間晨霧里穿出,馮玉照側頭朝身后的我道:“是不是想待會兒被甩下馬去?”
是要我抓緊點兒的意思吧?我松開抓著他衣擺的手,在他身上尋找可以抓牢的地方,然后抓住了他的腰封。
他回過頭來,高挺的鼻梁差點兒頂到我的臉,眼神很不和善:“等會兒馬跑得快了,你手一用力,是想我衣服全散開?你個斷袖太監在打什麼主意?”
“我沒有打主意。”我改成抓他腰上的布料,小聲道,“也不是斷袖……”
老子直得很!
馮玉照還是不滿,但沒表示什麼了,一甩韁繩,馬兒馳上道路,揚起點點泥花。
一路無話,日頭將上中天時,我們到了燕青山腳下。
燕青山是座大山,古木參天蔽日,人煙稀少,連條上山的路都沒看到,實在看不出來這里有什麼好玩的。
騎馬在山下繞行小半圈,山腳榆樹林里現出幾片青瓦頂,有石板路從林間延伸出來。
一穿青灰色僧衣布鞋戴僧帽的中年女子站在路邊望著我們,等馬慢慢走近了,她手執檀木念珠朝我們雙手合十,眼里現出柔和笑意:“施主遠道而來,路上辛苦了。”
馮玉照聲音竟找不見許多平日里那種冷意:“明月師父久等,也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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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是座尼庵,叫寂月庵。
馬兒被一個小尼牽走吃草喝水去了,明月師父領著我們進了庵里客院,很周到地給我們準備了洗臉洗手的水,又招待我們喝茶,敞亮的廳內,案幾上擺著幾碟子浸著香氣的蜜煎果子。
明月師父笑著打量我:“頭一次見你帶人來,這位小娘子……”
“男的。”馮玉照放下茶杯道,“不必搭理他,讓他自己吃東西,他只會吃。”
我有點兒尷尬,把快伸到山楂條盤子的手縮了回來。
她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又笑了,喝了口茶,忽然眼里帶著分不清是關懷還是揶揄,柔聲問馮玉照:“是男子便能行?還是治好了?”
第21章 他討厭我
馮玉照登時一口茶嗆住了,驚天動地咳了好一會兒,俊臉通紅,艱難地嚴肅表情道:“只是順便帶他來而已,不是什麼要緊的人,別把他當回事。”
“他不知道?”明月師父話里似乎有暗示。
“什麼都不知道。”馮玉照應道。
明月師父雙眼明亮,又打量我,笑了笑,忽然又轉過頭去問他:“所以治好了嗎?”
“沒治,我心思不在這事上面,治好了便有更多事要應付,不治也罷……”
馮玉照臉越發紅了,換作平時恐怕早就沒耐心說要殺人了,此時竟然露出羞憤窘迫的表情來,“不聊此事!”
明月師父不再問了,卻笑得開心。
他們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馮玉照生了什麼病嗎?他身強體壯也看不出什麼毛病來啊,除了腦子有點兒不太正常外。
“瞎打量什麼?吃你的果子,再看我挖了你那一對眼珠子!”
馮玉照突然就沖我發火了。
看他也不行?行吧,我憋著氣,低頭看杯子里漂浮的茶葉,心想他肯定是得了瘋病,我已經盡量不惹他生氣了,他卻越來越容易生氣,狂犬疫苗都救不了他。
上次去靈凈寺沒能吃到齋飯,這次在寂月庵倒是吃上了,兩碟腌菜,兩碟熱菜,一道湯,雖然都是素,但也可口。
我餓得有點兒狠,大口扒拉,被馮玉照橫了一眼后動靜小了很多。
“別欺負人,玉哥兒,你大人家好幾歲呢。”明月師父道。
吃完飯,本以為馮玉照會安排出去玩兒什麼的,結果他對我說:“我要齋戒三日,這三天你就在痷里玩,別跑丟了,明月師父會照顧你,要是你再跑丟我不會出來找你,就讓山上蛇蟲鼠蟻走獸飛禽把你啃了。”
我點點頭,心里好奇他到底來這兒干嘛,根本不像他原本說的出來玩,但沒有問。
“你這三天,”馮玉照皺著眉,“都見不著我,有事……就找明月師父。”
我又點點頭,保證道:“我不會惹事不會走丟的,我不出去玩兒。”
馮玉照面上不悅,似乎有什麼想要說的,然而什麼也沒再說,跟著一個比丘尼離開了。
明月師父囑咐我只可在這個客院里活動,庵里年輕的女弟子多,我一個男的不方便到處走動,又拿了本書給我打發時間,離開了客院。
我翻了兩頁書,豎版繁體字還不帶標點符號,看得我腦仁直發疼,便放下書去院里小池塘邊上看魚。
不知過了多久,明月師父回來了,兩手提著個沉沉的水桶從院外走進來,很費力的樣子。
我連忙過去接:“放哪兒去?”
“放浴房里,小心燙。”
原來是一桶熱水,我提著桶跟她進了一間小屋,里面架著一面屏風,屏風后置一浴桶,她讓我把熱水倒里面。
她又提了兩桶熱水過來,最后一趟來的時候拿了一身衣服給我:“原是玉哥兒的衣裳,剛裁小了些,不知你穿合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