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云氏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為了馳援,而是在軍功上分一杯羹,乘機將勢力滲透至北境。
隆景帝快速思索了一下,如今蕭沐死了,兵不血刃收回兵權已無可能,倒不如借此一戰消耗鎮北軍軍力。
于是皇帝擺擺手,“尚未到馳援的時候,若鎮北軍應對不利,再派兵不遲。”
云陽明聞言很快明白過來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于是微微擰了一下眉,不再堅持。正在此時,一道奏報忽然遞上了龍案。
他狐疑看一眼遞上奏報的那名眼生的近侍,又看了看那個密函封筒,不覺有種事情超出掌控的心煩意亂之感。
這是哪傳來的消息?會是什麼?
只見皇帝看完奏報后大笑了幾聲,“不愧是蕭衍啊,首戰告捷,兵不血刃打得辰國皇帝損失慘重,灰頭土臉地撤兵了,哈哈哈!”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眾臣稱贊聲,有說蕭衍用兵如神的,也有說是皇帝洪福齊天,大渝有天助等奉承話。
唯有云陽明眸子快速轉動了幾下,一向不露聲色的他此刻心神巨震,一向不露聲色的臉上險些維持不住表情。
不應該啊,城防圖被泄露,就算是蕭衍再能打也不該贏得這麼輕松才對。
他想了想,或許蕭衍果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還是說,辰國那四十萬大軍都是些不堪一擊的土雞瓦犬?
他用力咬了咬牙,忽然揚起一抹笑來,對隆景帝躬身道:“陛下,蕭老王爺面對敵人四十萬大軍臨危不亂,首戰告捷,臣以為,應當重賞。”
這一聲引來眾臣附和。
“確是如此,而且前方戰事消耗極大,臣請撥調物資增援北境,并犒賞鎮北軍以提振軍心。
”
“是啊,鎮北軍以一己之力抗衡辰國主力,確該重賞。”
皇帝聞言,點了點頭,“那便著兵部與戶部商議犒軍事宜吧。”話落,便揮退了眾人。
張棟之退去之前狐疑看一眼云陽明,心說這老狐貍有這麼好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仍不放心,退出宣政殿后,與隨從低聲道:“速將云陽明主動犒軍之事通知蕭府。”
那侍從垂首應是后,便快速離開了。
看著云陽明匆匆遠去的背影,張棟之目露憂色,也不知這老狐貍又在打什麼主意,希望蕭老王爺能警醒著點吧。
云陽明一路回到府中,越想越是覺得不對勁,皇帝建立情報系統是為了繞過他,這可以理解。鎮北軍泄露了城防圖也沒能傷到分毫,勉強也能以蕭衍用兵如神來解釋。
可……他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明明應該萬無一失的計劃為什麼會演變至此?
好像冥冥之中有種阻力,叫他每一步都受挫。
他一路若有所思,回府后便直奔書房,剛剛邁入房中,卻有侍從送上一封密信,是辰國探子送來的。
他展開一看,一目十行掃過后眉心越擰越緊,最后瞳仁都劇烈震顫了一下。
他沉著臉忽地將信紙撕了個粉碎,丟入碳火中,又喚來侍衛詢問:“紫宸殿那可有動靜?”
侍衛垂首回答:“五殿下仍重病修養,并定期派人來要解藥,并無其他異動。”
云陽明瞇了瞇眼,“不對。”
一個能忍辱負重十六年的人,會因為蕭沐之死頹廢至此?之前還信誓旦旦要給蕭沐復仇,如今居然就這樣龜縮紫宸殿不出,沒有任何動作?
絕對不可能。
聯想到辰國送來的秘報……云陽明凝神思索了一會后,像是忽然想通了其中的關竅,緩緩跌坐在圈椅上,隨后一掌拍向案幾,“好一個殷離!”
云面露狠色,小崽子,跟他玩金蟬脫殼?
鎮北軍的動向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又從哪里冒出來的一支輕騎屢次重創辰國糧道?用的還是火銃,這種裝備只有神機營有。
唯一的解釋,就是皇帝給了殷離一支神機營的軍隊!
沒想到一向自私又多疑的皇帝竟然敢把自己的命根子交給一個十七歲的小毛孩。
隆景帝對殷離的這份信賴超出預料,這一點是他失算了,但……
云陽明微微瞇起眼,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思索片刻后提筆寫下密信,交給了身旁的侍衛,“五日內送到辰國大營。”
“是!”
*
是夜,施了離魂術的蕭沐從空中俯瞰,見殷離率眾馳入一座城門,城墻上的辰國旗幟正在被撤下,換成了大渝的軍旗。
蕭沐的目光微微亮,定睛一看,見城門上寫著:寒山關。
這是辰國最險要的關隘,此關拿下,辰國東南境將無險可守。
果然阿離的志向不僅僅在于斷了敵軍后勤糧道。
蕭沐心緒波動,跟著殷離一路飛馳進了軍營大帳。
像是剛剛才打完這一仗,大帳內燈火通明,不斷傳出將士們的歡呼聲。
殷離仰頭飲下盞中酒,隨后將酒盞一丟,“兵貴神速,咱們只休整一夜,明晨便隨我一路上定邊城,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是!殿下!”
殷離的臉上洋溢著自信而爽朗的笑,蕭沐有些新奇地盯著殷離看,他從來沒見殷離這樣笑過,有些……他想了想,有些像十數日前,他們擊退了辰國皇帝后,老王爺臉上洋溢著的那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