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將門掩上,面色一沉,尚未回頭便開口道:“既然我成功了,為什麼蕭沐卻變了個人?”
國師依然滿眼的笑,“真的變了嗎?”兀自走到一旁客椅上坐下,端起茶盞輕啄。
殷離擰起眉,轉身道:“他說什麼自己上一世是個修士,還說我是他的劍靈,簡直荒謬。”
卻見國師點點頭,“在此之前他確有一份上界機緣。”
殷離疑惑:“機緣?”
他不耐煩這樣的打啞謎,有些著急地道:“可他都不記得我了,上一世他明明……”他說時掏出懷中的手串,垂眸道:“他明明一直認得我。”
不僅認得,還把他放在了心里,一直到死……
想到這里,殷離的鼻尖酸澀了一下,有些猶疑地問道:“他還是他嗎?”
國師看一眼殷離,不答反問:“一個人轉世了,還是原來那個人嗎?”
見殷離面露怔忡,他又道:“我換個問題,一個人失憶了,你對他的態度就會改變嗎?”
殷離斬釘截鐵:“當然不會。”
不論他還記不記得我,不論我還記不記得他……
甚至哪怕自己不記得蕭沐了,可一旦遇見,他依然會愛上對方。所以……
“所以他還是不是原來那個人還有什麼重要?”國師聳聳肩,笑容中帶著洞悉世事的了然。
殷離聞言面露怔然,是啊,有什麼重要?反正不論轉世多少回,對方都是他的小呆子。
他的指尖摩挲了一下掌心紅豆,心頭卻又涌上不甘與酸澀來。
“可他上一世明明……”
明明心里有我的。
“現在他的眼里只有劍。”想到這里他的眼眶委屈地紅了一下,不甘心地道:“你能恢復我的記憶,那他呢?”
可剛說出這話他又后悔了。
真要蕭沐想起上一世蕭家的下場嗎?只怕三十萬鎮北軍的冤魂會如掀不開的重重大山,永遠壓在蕭沐的心上。
想到這里,殷離的眉心狠狠一跳,心頭那道陳舊的傷口被利刃再次揭開,鮮血淋漓,疼得他呼吸都困難,
國師的笑意收斂了些,放下茶盞直直看著殷離,“你真要他想起來嗎?”
殷離啞著聲音:“不……不必了。”
就讓蕭沐簡簡單單地活下去吧,有他在,對方再不用孤身一人面對明槍暗箭,再不用為蕭氏熬干心血,機關算盡,最終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也許對蕭沐來說,那樣的一生痛苦又不堪,所以轉世后才會變成如此簡單純粹的人吧。
殷離的唇角微微顫抖了一下,這一世,讓他來承擔一切便好。
*
殷離送走了國師,回到院中時,蕭沐正在練劍。
殷離欣賞了好一會對方飄逸的身法,竟然頭一遭沒有因為蕭沐又在練劍而暗自吃醋。蕭沐終于不再是那個一步三喘的病秧子了。
挺好的。
他想著,小呆子不僅活著,還能好好地舞劍,比什麼都好。
蕭沐見他來,收了劍道:“你的夢解了嗎?”
殷離點點頭。
“如何?”
殷離看著蕭沐,緩緩揚起一點笑意來,“是個好兆頭。”
蕭沐目光微微亮,似乎是來了興趣,“是嗎?詳細說說。”
殷離走上前,雙手拉起蕭沐的腕子晃了晃,“國師說那個夢的寓意是我們會生生世世在一起。”他說時,目光沉沉看著蕭沐的唇瓣,舌尖掃了一下犬齒,悄悄地湊近了。
蕭沐點點頭,心說這國師還有點水平。
殷離是他的本命劍,劍靈與他靈魂結契,可不是生生世世都會在一起麼?
于是他淺笑了一下道:“那就好。”他說時,根本沒注意到殷離的意圖,便轉身在石桌旁坐下,扭頭時,對方的唇瓣以近在咫尺的距離與他的臉頰擦過。
殷離湊過去的唇落了空,動作一頓,又聽見蕭沐這心不在焉的回答,面色霎時沉了下去,又一側目,就見蕭沐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而抱起劍仔仔細細地開始拭劍。
殷離的眉心擰得死緊,幾乎能擠死蚊子。
剛剛還想著只要蕭沐活著便好的他,心頭那些不甘又涌上來了。
前世戴著他的手串下葬,今生眼里卻只知道盯著劍!
他這麼個大活人杵在這,都不配讓蕭沐多看兩眼嗎?
蕭沐擦了一會劍,就感覺一道視線不容忽視地盯著他,不由升起一點不詳的預感,扭頭去看,正對上殷離幽怨的目光。
他心頭一咯噔,看一眼殷離,又看一眼手中追光。
遲鈍如他,也感覺到了殷離好像很不高興。
他想起殷離很討厭追光,是不是他在對方面前保養追光惹人不高興了?
他沒來由地心頭犯怵,吞咽了一下,下意識出聲:“……老婆?”
話音剛落,他就看見殷離面色肉眼可見地更沉了。
完了。
蕭沐心頭一咯噔,他怎麼又說錯話了……
他連忙找補:“不是,我是說阿離……”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見殷離忽然閃電般從他手中奪過追光藏在身后,隨后一臂撐在他身后的樹干上,將他圈在臂彎里。
感受到殷離沉沉的氣場,蕭沐的忽然就想起上回殷離怒而折劍的畫面,心下立刻慌了起來。
阿離生氣了,后果很嚴重!
他微微挑目去看被藏在殷離身后,露出了一截的劍柄,小心翼翼地道:“有話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