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離聞言面色微沉,不動聲色地舉起杯飲茶。
隆景帝皺了一下眉,眸中掠過一絲嫌惡,瞥一眼皇后,又挑不出這話的毛病,只不太愉悅地點點頭,“就讓他進來吧。”
云皇后笑逐顏開,沖身旁侍女使了個眼色,后者便退下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殷嗣捧著一幅卷軸進了殿。
“兒臣尋到前朝張奎的《賀壽圖》,特來獻與父皇,愿父皇春秋不老,永享天倫。”
話落,一幅七尺畫卷由侍從們展開,圖上畫著壽星端坐在家宴中心位置,在眾人簇擁下,觀看著高臺上表演的戲文。
隆景帝見狀眼前一亮,徑直下了高階,來到畫軸前,仔細觀摩后,滿意地點點頭,“確實是張奎真跡。”他說時瞥一眼殷嗣,表情緩和了些許,“他的真跡難尋,你有心了。”
幾名親貴見此也趁機附和起來,稱張奎的畫作世間稀有,太子能找到真跡一定廢了不少功夫云云。
殷嗣本是緊張又忐忑,聽見皇帝這句,如釋重負一般,忽地面色一松,立即揚起笑來,“只要能博父皇一笑,兒臣就心滿意足了。”
隆景帝著人將畫卷收起,卻見皇后亦走下高階,“這麼難得的畫作,陛下可否也讓臣妾一觀?”
隆景帝似乎很是高興,招呼來眾人一同觀畫。
席間的親貴們紛紛圍了上去,對著畫作評頭論足。
蕭沐對畫沒興趣,坐在原地不動,暗暗琢磨這種席面似乎還要持續很久,他閑得沒事干,捏了兩只紙人悄悄放在掌心,藏在桌下,模擬劍招扭打起來。
殷離見他閑得發慌,垂著頭不知在看什麼,湊過來輕聲道:“很無聊嗎?一會等開席之后可以找更衣的借口出去散散心。
”
蕭沐點點頭,正想說他可以自娛自樂,便聽見那頭皇后捂嘴笑道:“這張奎的筆力真是好,把那戲文里的花旦畫得惟妙惟肖,連男扮女裝的味道都畫出來了,花旦雖說扮的是女子,卻依稀透著男人的骨架與身段,真是妙啊!”
聽見這句,殷離眉心微微一皺,一絲不詳的預感升起。
隆景帝的注意力全在畫上,沒聽出這話的言外之意,挑眉哦了一聲,俯身去看,片刻后勾了勾唇,滿意地點點頭,“確實如此。”
云皇后一笑,“要說男扮女裝,咱們席上也有一個,那手段可不比那戲班子里的花旦差到哪去。”
眾人聞言紛紛聽出這畫外音,面露驚訝狀,皇后這是在暗指誰嗎?
這話連蕭沐都聽出不對勁了,下意識就向殷離看去。
一直安靜坐在席上的怡妃聞言,舉著茶盞的手一抖,差點砸落,她神色慌亂地看一眼皇后,又看一眼殷離。
卻見殷離神色坦然,向她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隆景帝的笑容定在臉上,忽然目光一厲,直起身來,沉沉道:“皇后,你這是什麼話?”話落便招來侍從,沒好氣道:“把畫收了。”
云皇后似笑非笑地看著殷離,反問道:“阿離,你說是嗎?”
殷離面色坦然,“兒臣不知皇后娘娘在說什麼。”
云皇后冷笑一聲,“不知道?男扮女裝,以公主身份瞞天過海的,不就是你嗎?”
只聽哐當一聲,怡妃手中茶盞落地,場面寂靜片刻后,忽然爆發出陣陣嘩然之聲。
“皇后!你在胡說什麼?”隆景帝面色一沉,厲聲警告道。
殷嗣亦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云皇后,“母后……”他看一眼皇帝陰沉的臉,又看一眼殷離,心下忽地一緊,“您在說什麼?誰男扮女裝?”
卻見云皇后恨鐵不成鋼地狠狠瞪一眼殷嗣,又轉頭對殷離冷笑:“本宮說的就是五公主殷離,他可男人!”
“這不可能!”
還沒等隆景帝開口,殷嗣率先脫口而出,“母后,您是不是搞錯了,阿離怎麼可能……”
“看吶,殷離裝得多好啊,闔宮上下全給他瞞過了!”云皇后說時,扭頭指向仍坐在席間的怡妃,“這可多虧了怡妃的好謀劃!竟將一個皇子扮做公主,膽大包天欺上瞞下十六年有余!”
“這是欺君之罪!”
蕭沐聞言眉心擰緊,從桌下伸出手去,握緊殷離的手,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壓低聲音道:“別怕,有我在。”
殷離本來還想安撫蕭沐,但看見對方握緊自己的手還一幅憂心的模樣,不由揚了一下唇角,皇后的話聽在殷離耳朵里都成了耳旁風,眼里只剩下蕭沐一雙烏黑而真誠的眸子了。
小呆子,殷離在心頭暗道,你可要好好記住你說過的話,要護我一輩子。
云皇后的這番話令在場眾人皆是一驚,瞪大了不可思議的眼睛看向殷離。
甚至有王爺湊近了去看,企圖從殷離的臉上看出點什麼似的,這妥妥是個美人胚子啊,怎麼可能是個男人?
大渝的第一美人是個男人,這說出來誰敢信呢?
眾人實在不敢置信,還有位高權重的老王爺站出來發問:“皇后娘娘,您說的可有憑借?這憑空指認一名公主是男人,不太好吧?”
這一聲引來一些附和,把公主說成是個男人,對公主本人乃至皇室的名聲都不利。
殷離卻是面色泰然自若,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