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嗣只想來走個過場,做好了大功一件,做不好反正也沒有壞處,至少態度擺出來了,這是最好的重回朝堂的機會。
但是有些敲打的話他還是要說:“上游已有州縣一日積雨四寸,大量農田被淹,你鄭家堰為下游七州縣乃至盛京守著命脈,一旦出了差錯,你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擔待不起。”
河道官眼神閃爍,連連點頭稱是,“自然不會,自然不會,小的就算不為了自己,為了皇后娘……”此話一出,便見殷嗣斜睨了他一眼,他一愣,輕拍了自己一巴掌,連忙改口:“為了圣上,臣必肝腦涂地,守住河道……”
他的話音未落,便聽見高處瞭望臺傳來哐哐哐的敲鑼聲,“黃龍來了!”
眾人一驚,有官員下意識就往后跑,眾侍衛簇擁著殷嗣往壩下撤。
“快護送太子殿下下壩!快些快些!”河道官急急催促眾人。
殷嗣見河道官慌亂的模樣,皺眉怒斥:“你慌什麼!”他說時,腳步還頗為鎮定,不疾不徐往壩下走。
“太子殿下不知,就算咱們這壩再高,黃龍過境也不免濺起大量河水污泥,怕臟污了殿下的衣袍。”河道官連忙擺正了聲色笑道。
殷嗣一聽這句,這才不動聲色地腳步加快了些。
卻在走出幾步后,聽見身后轟隆隆的震響,濤聲如雷滾滾而來。
眾人皆是一驚。
殷嗣扭頭看去,卻見巨大的浪頭猶如巨龍,掀起數十丈余的浪花,排山倒海翻滾咆哮而來,殷嗣驚得雙眼瞪大,不由自主腳下一軟,驚呼:“快走!”
眾人亂作一團,簇擁著太子慌張地往壩下跑去。
巨浪頃刻之間拍在岸上,眾人奔跑不急,有人立刻被巨浪拍倒在地。
殷嗣有侍衛護著,急急跑在最前頭,仍不免被巨浪兜頭澆下,渾身被污濁河水浸得透濕。
一浪剛剛落下,又是一浪襲來。
人們無暇他顧,紛紛連滾帶爬往遠處跑。
殷嗣被侍衛們護著來到高地,他躬身連連喘氣,轉身見堤岸上已是大水漫灌。
好在幾個浪頭過后,河面終于平靜許多,只不過水線明顯升高。
殷嗣垂首看著自己一身泥濘,周圍的官員們也都一幅狼狽模樣,怒火中燒指著河道官斥道:“有這麼大的洪峰,你為何不早做準備!”
河道官也是一愣,連忙跪地解釋:“殿下贖罪,前幾日確實不曾出現過洪峰,今日屬實突然。”
殷嗣喘勻了氣,背上剛剛愈合的傷勢傳來隱隱痛感,不由狠狠咬了咬牙,指著河道官與眾官員道:“你們還杵在這做什麼?水位高出這麼多,還不快去檢查堤壩!”
剛剛才見到如此巨浪,眾人都不敢動,河道官亦試圖勸阻:“殿下,此時尚未安全,還是等改日雨停了再查吧。”
殷嗣看河道官的神色察覺有異,指著身旁幾名隨行官員道:“你們帶幾個人去看看。”
河道官一驚,連忙擺手制止:“何敢勞煩殿下的人。”他說時扭頭對自己的幾名屬下擺手:“還不快去看看!”
殷嗣狐疑看一眼河道官,忽然擺手制止:“你們不準動,統統留下。”隨后扭頭對自己身側官員眼神示意,后者旋即帶著十幾個人,扭頭往壩上去。
河道官戰戰兢兢,心虛的眼神被殷嗣盡收眼底。
他瞇了瞇眼,“你給孤說實話,這鄭家堰,每年真都好好維護了?”
河道官渾身一顫,正要稱是,便見殷嗣沉聲:“你想好了再說,待會孤的人回來,若是與你說的有出入……”
太子睥睨地望著河道官,突然冷笑了一聲。
河道官聞言一哆嗦,視線掃過在場眾人,忽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咬牙道:“殿下明鑒,這鄭家堰關系大渝命脈,下官絕對不敢怠慢啊!”
殷嗣哼了一聲,“最好如此。”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那名官員率眾回來了,立即勸誡道:“水位還在快速上漲,照這個速度,恐怕不消半日就要超過警戒線最高位,大壩恐怕承不住,部分壩體已經出現裂縫,請殿下立即撤離!”
此言一出,眾人都發出驚呼聲,已有官員開始驚懼后退。
殷嗣瞪大了眼,指著河道官怒目而視:“這就是你說的好好維護?!還不快速派勞工到壩上來!把裂口給孤堵住!大壩缺一個口子,孤要你以死謝罪!”
河道官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目露絕望:“不可能,這幾十年都沒高過警戒線……怎麼突然就……”
殷嗣沒再管河道官,著下屬們好好守住堤壩,然后自己在侍從們的簇擁下,急急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
……
長慶殿內,隆景帝聽了蕭沐的陳述,面色一沉。
“你說……百年難遇?”
蕭沐頷首道:“如今已經連下了半個月的雨,一些地方怕是已經出現洪澇了。”
隆景帝點點頭,“雨報上確有提及,不過是同往年一般,一些常常內澇的州縣,照往年的法子處置便罷了。”
蕭沐搖搖頭,“前頭幾日看不出來,只是這雨勢會越來越急,盛京在下游尚未察覺,上游恐怕已有洪災,待到發現再做應對,只怕來不及。
”
隆景帝做沉吟狀,“依你之見,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