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對那些刺客挺滿意的,特別是為首的那個,是個可塑之才。
他正陷入躍躍欲試的期待中,此時不遠處的峰頂,殷離居高臨下,目光沉沉地看著站在洞口的蕭沐。
雖然距離遙遠看不清表情,但這病秧子……
好像很興奮是怎麼回事?
須臾,殷離皺起了眉,心道自己失策,一個上趕子找刺客刺殺自己的人,又怎麼會被他三言兩語勸走呢?
既然嚇不走,那他只好勉為其難,再多幫這病秧子看顧一下吧。
*
獵場的另一邊。
殷嗣騎在馬背上,遙遙望見在空中炸響的煙花,不由皺緊了眉。
“這病秧子怎麼在那?”
明明都拿到了地圖,為什麼不按地圖標記的區域走?
他竟不想要虎王嗎?
又或許……殷嗣心頭一沉,面露不甘,這蕭沐居然多疑至此?連張棟之的話都不信?那不是蕭沐自己利用軍餉案施恩招攬的人嗎?
看來想要騙過這家伙不那麼容易。
可如此一來,他事先布置下的陷阱豈非全白費了?
見他面露不快,身旁有人揣測了上意,心思一動道:“殿下,陷阱用不上,咱還有別的辦法。”
殷嗣側目看他,“說。”
那人諂媚一笑,“您忘了,咱們除了陷阱,還在獵場里放了些東西,若是全聚集起來,就蕭沐帶的那點人,恐怕還不夠它們塞牙縫。”
聽見這句,殷嗣的雙眼微微瞇起,“倒是個主意,反正都是用來獵殺的,不如讓它們更有價值些。”
“不過,當時投放時就著意分散了,怎麼把他們聚集到蕭沐那去?”
“都是些嗜血的畜生,屬下有法子,把它們引過去便是了。
這些畜生都餓了好些天了,只消引到蕭沐營地附近,保準……”那人說時,做了個手刀的動作。
殷嗣輕笑一聲,揮揮手,“去安排吧。”
那人應聲稱是,轉身帶了幾個人便快馬而去。
*
直至深夜,王府的扈從們或靠在墻根,或就地打了個地鋪,都睡著了,侍衛們輪流在洞穴外守夜。
蕭沐悄悄提著劍,無聲無息地走出了洞穴,來到一處僻靜地,并故意留下自己的蹤跡,等待刺客上門。
偶有夜梟的聲音響徹夜空,他抱劍背靠一棵大樹,仰頭望天,透過林間間隙,看見漫天星河。
不消多久,耳邊傳來踩踏落葉的沙沙聲,在靜謐的夜里顯得異常清晰。
蕭沐耳根一動,不動聲色地握緊了劍鞘。
來者只有一人,且并無殺意,在他身后數步開外停下了。
認清來人氣息,他垂首輕笑了一下,正欲開口,便聽見那人道:“我知道你孤身一人離開營地是想把刺客引開,但你痕跡留得這麼明顯,未免太刻意了。”
蕭沐勾唇一笑,轉身看見夜色中一個黑色的影子,道:“我等你好久了。”
那人影微微一頓,從黑暗中走近了些,借著月色,蕭沐看清了那張臉。
男人一幅平平無奇的面容的面容上生著一雙極漂亮的,勾魂攝魄般的眼睛,并帶著強烈的違和感,仿佛這雙眼睛不該生在這樣一幅面容上。
遲滯片刻,男人才道:“太子未必會放過你的人,就算你試圖把刺客引開,營地恐怕還是會遭伏擊。”
蕭沐疑惑歪了歪腦袋:“你為什麼要提醒我?你不該是太子的人嗎?”
不等殷離答話,蕭沐又道:“我知道,你失敗數次,太子對你沒耐心了?”
殷離:……
雖然聽著不爽,但是無從反駁。
蕭沐忽然話鋒一轉:“你要不要來王府?”
殷離意外地瞪大眼:幾個意思?
這病秧子莫不是在招攬他?
活到這麼大,他第一次見到被刺對象招募敵對刺客的。
該說蕭沐是心大,還是自信過頭?
殷離看見蕭沐的眼睛在月色下亮晶晶的,十足的認真,還很期待。
他忽地一怔,這幅神情,他以公主的身份從來沒有看見過。
好像蕭沐對公主總是神色淡淡,反而對他這位刺客常常露出欣喜的目光。
他囁嚅了一下,有些不是滋味地道:“不了。”
蕭沐略顯失望,“也對,你是死士,太子恐怕不會放你走。”
他很快就放棄了說服,并提劍指向對方,“上回我教你的招式練得如何?咱們練練。”
殷離看蕭沐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嘆了口氣,“你想打架,等出了獵場,我陪你打,現在不是時候。”
蕭沐訕訕收回劍,“那我們以后可以約定一個固定時間見面嗎?我不想一等就是半個月。”
殷離:……
身為被刺者竟然約刺客刺殺自己的時間。不愧是蕭沐。
雖然這麼想著,可殷離在聽見那句“不想再等你半個月”的話,唇線還是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
固定見面時間嗎?也不是不可以,那就……
他正欲張口,卻在此時,夜空中傳來一聲狼嚎。
二人都是神色一頓。
一聲狼嚎響過后,此起彼伏的狼嚎聲響起,并且距離越來越近。
二人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營地。”
話落,兩道身影同時向營地的方向疾馳。
待到了洞口,蕭沐見侍衛們已經都醒了,紛紛舉著火把警惕地望著面前的林子。
密林深處,黑暗之中,出現數十雙綠光瑩瑩的眼睛圍繞洞穴,并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