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數個人影七零八落地躺倒在地,時不時發出吃痛的哀嚎聲,殷離目光微沉,拔劍后將劍鞘一扔,飛身而上。
蕭沐難得地揚起了唇角。
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孩童,眼前人是這一摞玩具中他最喜歡的那個,他不舍得速戰速決,要慢慢地玩。
于是本該很快結束的戰斗變得膠著起來。
倒在一旁終于緩過一口氣的阿七,看見自家殿下竟然與這實力堪稱恐怖的家伙對峙了將近半柱香,不由瞪大了眼。
殿下……這麼強了嗎?
殷離打著打著就發覺了一點不對勁,他總有種屢次就要得手了,卻又臨門一腳被打斷的錯覺。
而且對比上一次,蕭沐的身子似乎好了許多,竟然堅持了這麼久都沒有咳一聲。
想到這他心頭堵得慌,眸光中的狠勁上來了,手中的劍招也更凌厲果決。
蕭沐接了一會招,忽然蹙眉收劍,同時側身一閃,躲開殷離的一個直刺,并眨眼繞到殷離身后。
殷離迅疾轉身又要攻來,卻見蕭沐抬臂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等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殷離竟然鬼使神差地真停了。
他不解,冷聲問:“干什麼?”
蕭沐捂嘴咳了一聲,壓下咽喉間的癢意,道:“你這樣打不對。”
殷離:?
“你太心急了。”蕭沐說時當真腳尖后滑點地,復現了殷離方才的一個招式,“你看,你這一招踏月追影,應該先收勢,再蓄力而發。”
蕭沐一邊揮舞劍招一邊道:“你勢未蓄滿,便急著攻擊我,故而威力大減,一瀉千里。”
殷離滿目寫著不可思議。
這病秧子,竟然打著打著開始給對手教學了?
而且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然而蕭沐還在做著動作示意,末了劍尖向前用勁一推,一道無形的氣勁將河畔的榕樹震斷數道枝丫,樹葉簌簌而落。
“來,像這樣,再試試。”
殷離木著臉,蠕動了一下唇瓣,猶豫該不該接受對方的教學。
但他又莫名地沒法繼續刺殺,有種因為緊張的氛圍被打破,就當真無法繼續下殺手的感覺。
而且怎麼說呢……
殷離看著這個病秧子,為什麼同樣的招式,這家伙揮舞起來就那麼飄逸自如呢?
好像四兩撥千斤,破壞力卻大得驚人。
他糾結了一下,終究還是自尊心不允許,忍著無名火道:“你能不能認真一點?打架就好好打架。”嘴上這麼說著,心中卻默默把蕭沐方才的演示動作都記下了。
蕭沐目光明顯有些失望,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不過我今天有些累了,改日吧。”
打了這麼久,他今日份的能量早就用光了,全是憑借探討劍術這一興趣愛好在支撐著,既然對手不想跟他探討,那他也就沒勁了。
殷離瞳孔一縮,聲音慍怒:“你當我們是小孩過家家嗎?”
這種小孩玩了盡興,然后說我今天玩得好累哦改天再陪你玩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蕭沐聳了聳肩,仿若無人地收劍入鞘,轉身就走,還頭也不回地沖殷離揮了揮手,“你準備好了隨時喊我。”
然后人影便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殷離愣怔原地。
半晌,是阿七先打破了沉默,率領已經從地上爬起來的一眾黑衣人紛紛跪下請罪,“殿下,是我等無能。
”
殷離擺擺手,“算了。”
他掃一眼跪在面前的一眾影衛,能進鉉影衛的,都是個頂個的高手,放在大渝隨便一個禁軍大營都不輸任何人。
而蕭沐卻能以一敵多,還打的他們無還手之力。
……
殷離的面色更沉。
阿七見殷離陷入沉默,更愧疚了,咬了咬牙,“殿下!您等著,下次,下次我們一定……”
話音未落,殷離已經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于夜色里。
*
殷離翻墻回府,他貼著墻根走,路過一間屋檐時,耳邊的墻內傳來水聲,他腳步一頓,側臉望去,一扇窗子正打開了一條縫隙。
從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越過縫隙,看見窗內燭火下,朦朧的水霧中一人正坐在寬大的浴桶里,在墻面上投下一個影影綽綽的纖細身影。
水霧被染成了金黃,模糊了視線。
這麼晚了誰在浴房?
他本該立即離開,卻鬼使神差地湊近了些,偏偏此時那浴桶發出嘩啦的水聲,是那人緩緩站起了身,玉白的背脊探出水面。
殷離呼吸一滯。
金燦燦的霧氣雖模糊了視線,但他依然能從窗縫中看見那人被一根玉簪隨意挽在腦后的烏發,幾縷被浸濕了的發絲緊貼纏繞在纖細玉白的后頸上。
脖頸線條蜿蜒而下,連接略顯瘦削的肩頭,兩片蝴蝶骨像是振翅的蝴蝶,偶爾震下幾滴水珠,沿著窄勁的腰身蜿蜒而下,落入深陷的腰窩處。
殷離像是被什麼給燙到了,慌忙移開了視線。
是蕭沐。
他不敢多做停留,立刻幾步來到寢臥窗下,翻窗而入。
殷離胡亂地褪去夜行衣,一頭鉆進被褥里,心臟在抑制不住地砰砰跳。
他閉上眼,滿眼都是方才那一閃而過的畫面。
心跳不僅沒慢,還加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