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窗外,殷離握拳的手指不由一緊,深深陷入掌肉里,怒火點燃了他的瞳仁。
原來如此。
一時間他心緒微亂,無聲地冷笑起來。
殷嗣說時,將那塊盛著隕鐵的匣子向蕭沐輕輕一推,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蕭沐,“蕭氏與云氏強強聯合,美人,隕鐵,都是你的。”
此時,窗外忽然傳出一聲響動,像是瓦片從二樓屋檐掉落,砸在路面上發出碎裂聲。
殷嗣與奚先生互望一眼,見后者神色緊張,殷嗣強作鎮定,微微搖頭示意對方別慌。
一名影衛迅速來到窗邊向外探去,窗外空空如也,須臾路邊傳來一聲貓叫。影衛回頭沖殷嗣抱拳道:“殿下,大概是貓兒把屋瓦蹬下去了。”
殷嗣心下微松,云淡風輕地揮了揮手,影衛退下了。
眨眼功夫,他又再次揚起笑臉,對蕭沐道:“怎麼樣?”
卻見蕭沐的視線從隕鐵上轉回來,定定地看著殷嗣,面色瞬間嚴肅起來。
“你剛才的意思是說,國師之所以稱公主與我命格相合,是你授意的?”
殷嗣看他一眼,微微頷首,“雖是母后之命,但與孤授意并無分別。”
蕭沐五指微微曲起,輕握成拳,又問:“新婚之日,也是你母后給公主下的藥?”
殷嗣聞言心頭忽然鈍痛了一下,若非為了大業,他又何必親手將阿離和蕭沐湊作一對,他壓下心頭憤懣,語氣冷淡道:“母后也是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
與劍無關的事,蕭沐一向很少生氣,他活了上千年,世間萬物在他眼里都沒什麼分別,可這回他是真的不高興了。
“她是你妹妹。”蕭沐的聲音變得很冷。
殷嗣挑了挑眉,似對此言不以為然,然后他又做出痛心狀,嘆道:“是啊,親手把阿離送進蕭府,孤也舍不得,不過妹婿該知孤的誠心了吧?”
“而且阿離與妹婿簡直天作之合,若非孤與和母后,你二人不就錯過了麼?”
話落,整座雅間的氣溫忽而如墜冰窖。
在場者具是一怔,奚先生更是凍得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在兩人疑惑的眼神中,蕭沐忽然拂袖而起,像是看著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一般看一眼殷嗣,一向純澈的眸底此時含了冰,叫人看一眼便渾身發冷。
須臾,他吐出一聲:“告辭。”
話音未落,他轉身推門而出。
二人具是一怔。
奚先生看一眼空空如也的門外,又瞥一眼留在茶案上的隕鐵,對殷嗣道:“殿下,他這是拒絕了?”
“老朽可要將今日詩會之事寫進文章里?便說蕭沐大鬧詩會,羞辱學子,不將天下文人放在眼里,甚至有司馬昭之心。”
殷嗣眸色深沉,咬著牙根:“不。”
他閉眼沉下氣,道:“你要寫蕭沐舌戰群儒,有名士之范。”
奚先生錯愕:“啊?”
卻見殷嗣冷笑了一聲:“如此,阿離才會相信,蕭沐是真與孤合作了。”
奚先生恍然大悟,比出一個大拇哥,“能把五公主當做利劍為己所用,殿下高招。”
殷嗣勾唇望向窗外,意味深長地發出一聲輕笑,“依阿離的脾性,落入如此境地,勢必要殺了蕭沐重獲自由,孤不過是推她一把罷了。”
待到阿離闖下大禍走投無路時,還不是任他擺布?
想到這他瞇了瞇眼,露出勢在必得之色。
*
蕭王府院墻閃過一道黑影。
須臾,殷離翻窗而入房內,迅速換掉了一襲黑衣。
他沉著臉思索整件事。
蕭沐才發了懸賞令求購隕鐵,詩會就拿隕鐵做彩頭?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既然國師是皇后的人,那麼整件事就很清楚了,皇后利用沖喜傳言把他送進蕭府,又故意將追光劍放在他的嫁妝箱里,意圖逼他提劍自保。
一旦蕭沐死在他手里,有追光劍為證,蕭氏的怒火便會全部發泄在他與母妃身上。
此一舉既能除了蕭沐又能除掉母妃與他,一箭雙雕。
只可惜蕭沐并未死在他手上,反而身子日漸康健,于是殷嗣便轉而尋求合作。
那麼蕭沐答應了嗎?
只可惜他方才沒有聽到最后,也怪他自己,聽見那些話終究沒沉住氣。
殷離換好衣衫,指尖摩挲了一下袖沿。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蕭沐不論與太子合作與否,以他如今的處境,都應該殺了蕭沐才是。
他本不應該猶豫。
可他還在等,等一個結論。
他不知為何就是靜不下心。
蕭沐……答應殷嗣了嗎?
*
蕭沐悶悶不樂地回了府。他白跑一趟,兩塊隕鐵都沒拿到。
不過他不后悔,一想到要跟太子這種人做交易,他就渾身難受。
可他剛剛踏入門檻,就見門房遞上來一塊隕鐵,說是個書生送來的。
蕭沐眼中一亮,便知是詩會上的那塊,他抑制不住心情激動,問:“給錢了嗎?”
門房回:“給了,照世子爺答應過的三倍市價給的。”
蕭沐這才心滿意足,抱著隕鐵徑直入府。
于是剛剛換了衣衫走出房門的殷離,就看見蕭沐迎面而來,手中捧著一個琉璃盒子,里頭一塊烏黑隕鐵盛放在盒中的木質展架上。
殷離見了那塊隕鐵,心頭沉到谷底,但還是擺正了面容,明知故問道:“世子何事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