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把老婆的靈養回來之前,他得好好活著。
他如此想著,認真又篤定地點了點頭。
*
翌日清晨。
蕭沐運了一夜的功,終于將這具身體幾乎堵死的經脈打通了些許。雖然這個世界沒有靈力,但上輩子最基礎的鍛體功法還能適用。
這具身體就像是個無時無刻不在漏氣的羊皮筏子,隨時沉沒。但只要經脈自行運轉,他就能慢慢把被封在道胎里的修為釋放出來,緩慢融合進這具身體中。
這個動作需要十分小心翼翼,且過程極其漫長,否則稍有不慎,這破破爛爛的身體就會被他的修為撐爆。
而且原主身體素質的上限很低,不知道最終他還能不能恢復修為的百分之一,不過那也完全夠用了。
他一向比較樂觀,感受到經脈運轉起來后的神清氣爽,仿佛沉重的病體沉疴都退了一大半,眸光在劍身上掃過,嘴角緩緩揚起一抹純澈的淺笑。
于是,這天清晨的世子院院內,響起了簌簌的揮劍破空聲。
婚房內。
陪嫁侍女一面給公主梳頭,一面望著鏡中殷離的臉色,小心翼翼道道:“殿下,雖說這婚是圣上下的親旨,但畢竟沒賜下公主府,咱們住在王府里,按規矩還是得給王妃晨昏定省的,時辰不早了……”
侍女的話未說完,便聽見公主冷聲打斷:“不去。”
鏡中公主的臉色倏地沉下,若不是蕭府仗勢欺人,逼得父皇無法,堂堂公主之尊又何至于被當成沖喜的物件,毫無尊嚴的被塞進花轎,在眾人驚異恥笑的眼神中和雞拜堂成親?
歸根結底,這筆賬都要算到蕭府頭上,竟還想讓他去給蕭王妃晨昏定省?
殷離心頭冷笑。
侍女被他這臉色一驚,倏然低頭躲避視線,眸子轉動了一下后又抬起頭來又恢復溫馴的樣子,“我知道殿下嫁給這麼個病秧子是委屈了,不過聽說沖喜似乎有奇效,太醫說了他吊回了一口氣,有望延年益壽呢。若是駙馬爺能長壽,往后殿下就有好日子過了……”
侍女說得起勁,仿佛很是為自家主子高興,可鏡中人的眸色卻沉,連帶著那顆奪目的美人痣都晦暗了些。
延年益壽?
殷離之前得到的消息明明是蕭沐活不過這個初春。
可昨夜看蕭沐繳械時的動作一氣呵成,哪有將死之人的模樣?
侍女還在說著什麼,便聽見此時從窗外傳來陣陣叫好聲。
二人向窗外望去。
一道身影在樹下舞劍,動作干脆利落,身型如飛燕游龍,銀劍發出破空聲,偶爾散溢出些許劍氣擊中樹葉簌簌落下。
殷離瞳孔一縮。
耳邊傳來侍女的驚呼:“世子爺都能舞劍了,恢復得好快呀!”說時還似乎很為自家公主高興,“我說什麼來著,咱們殿下的好日子要來了。”
殷離一雙鳳眸瞇起,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他本意是想熬死蕭沐,身為公主,夫家死了他自然能重回皇宮,以后再連本帶利將皇室受到的屈辱向蕭王府討回來,甚至想法子收回兵權。
可如今看蕭沐這流暢的身法,渾厚的劍氣,恐怕這病秧子不僅能舞劍,還能活蹦亂跳再活幾十年。
他不能坐以待斃,得做點什麼,讓這病秧子再躺回病床上去。
蕭氏的威脅太大,不能放任不管,不論是為了洗刷皇室屈辱,還是為了鏟除威脅皇權的后患,蕭沐都不能留。
他思索間眸子微動。
一個剛剛才從鬼門關爬回來的蕭世子,再度突然重病瀕死也很正常不是嗎?
這麼想著,殷離瞥了一眼身旁侍女。
他一早就知道對方是皇后安排監視自己的釘子。
既然要動手,總得安排個替罪羊,不如就你吧。
侍女還不知自己已經被殷離盯上,還一臉笑吟吟地給他梳發。
殷離眸底寒光一閃,輕聲道:“走,看看去。”說時起身踏出門外,往喧鬧的人群走去。
圍觀蕭沐的府中下人個個瞪大了眼,還有些府兵不由被這精妙的劍法吸引,紛紛圍了上來,不住發出叫好聲。
“世子爺什麼時候學武了?”茗瑞疑惑蹙眉,他從小跟著世子爺長大,蕭沐自幼體弱,平時不是看書就是下棋,至多從世子院走到王妃住的安善堂,何時起還會舞劍了?
一旁有人道:“沒練過還沒看過嗎?咱們世子爺那麼多藏書,又過目不忘,說不定聰明的人看一眼劍譜就會了呢。”
茗瑞想了想,雙眼看著蕭沐微微發亮,用力點頭,“我覺得也是,咱們世子爺天人之資,學什麼不都是一句話的事!”
在他們這些從小陪在世子爺身旁的下人眼里,蕭沐就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是世上頂頂聰明的人,足不出戶卻能掌握天下大事。
那句話叫什麼來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茗瑞如此想著,看著自家世子爺的眼睛又更亮了。
蕭沐因老婆失而復得而心情愉悅,故而舞劍時沒能收住,一口氣將整套劍法舞了一遍,雖然只是套入門劍法,可對于他現在的身子來說還是負擔過重了,于是最后一式尚未收式,他便身型一晃,腳下一軟后退了兩步。